而对于这场凄风苦雨般的打击,与王景结伴走上充军路的韩宜可,心态却一直非常好,一路上干的最多的,就是给王景朗诵自己最爱的名篇范仲淹岳阳楼记,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与王景共勉。行至云南,这二位更做出了一件“雷事”,郑重的挥毫泼墨,以满腔的情怀,为自己提前写下一篇墓志铭。
两篇墓志铭的风格文采各有不同,主题却一样壮烈澎湃即使人生已经毫无希望,即使仕途已经终止,即使命运注定让我终老于此地,那么就让这墓志铭做一个见证。我依然会全力以赴的实现理想,任何绝境之下,都不会虚度光阴。气不萎达,生知命寿,乃夷我铭,其藏阙期。这是韩宜可在自己墓志铭中的豪言,也是他人生最后一段年华的见证。
而这心态豁然开朗的二位,在这贫穷落后的云南临安卫,以之后十五年的时间,完成了另一件光耀千秋的大业推广文教。临安卫设立府学后,韩宜可与王景,就成为府学第一代老师,就如早年在山阴担任教谕一样,昔日的铁骨直臣韩宜可,再次回复到模范教师的角色上。
在这新岗位上,韩宜可的业绩也同样优良。最令当地官民动容的是,他公正对待每一个学生,既不搞民族歧视,更不以身份出身论人。而且哪怕是学生家长过意不去,送来各种礼品,他也分文不收,全数退回。教学工作中,他更是一心一意,哪怕当地文化落后,学生悟性有限,他也极有耐心,凡是学生问问题,都是知无不言。即使有时候学生文化低,听不明白,他就更不厌其烦反复讲,以当地地方志的记录说,有一次下课,他被学生们包围着问到深夜,说话说得满嘴都生疮。依然非常欣慰的说看着你们这样好学,做老师的真是高兴啊。
于是,勤勤恳恳不计报酬教书的劳改犯人韩宜可,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洪武年间感动云南的人物,就连明朝开国功臣,镇守云南的西平侯沐英,对他也十分敬重,经常抽空就来探望,每次不但恭恭敬敬请教学问,举手投足更向韩宜可行弟子礼。更被打动的,却是当地的官民百姓。这个素来民风凶悍的地方,起先刚设府学的时候,老百姓集体抵制,哭着喊着不来。
经过韩宜可与王景二人多年努力,不但当地少数民族家庭都纷纷读书识字,好多人更哭着喊着来拜师,当地的民风更从此大好,变成知书达理的淳朴乐土。连犯罪率都连年创新低。同样高速发展的,更有当地的文明水平,有明一代,临安府共涌现出五十二位进士。这个曾经“刀耕火种,刻木为符”的落后地区,后来成为明代“科第人才盛于诸郡”的文化胜地,韩宜可更是奠基人。
这事的意义,往小了说,是发展了边境地区的教育事业。往大了说,真个为维护大明的统一做出了卓越贡献。而且更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地处在这样的边陲绝地上,韩宜可也没忘了老本行惹朱元璋生气。著名的蓝玉大案爆发后,远在云南教书的韩宜可,听闻了朝中的血雨腥风后,竟不顾自身安危,再次上书言事,认为朝廷的诛杀太过酷烈。这份几经辗转的上书,再次把朱元璋气的不行,不过在几位文臣的劝说下,消了气的朱元璋,还是摆摆手作罢了。
而在朱元璋过世后,登基后的建文帝朱允炆,经过礼部侍郎陈性善的举荐,终于重新启用韩宜可。先下诏封他为云南参政,接旨后的韩宜可还没动身,第二道圣旨又紧跟着来了参政别干了,赶紧去南京。您现在已经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了。
但经过十五年的流放生涯,韩宜可曾经旺盛的生命,此时已到了尽头,他接旨后兴奋不已,一路紧赶慢赶。以云南地方志的说法,他临行前对友人说,这次出山,一定要把未曾给洪武皇帝朱元璋讲完的话,全给新皇帝讲出来,从整顿吏治到选拔人才,再到发展文教,他样样都有兴奋到激动人心的勾画。
然而就在他的车架行至杭州时,他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像一只燃烧殆尽的火把一样,沉默的熄灭下去。在韩宜可过世八年后,云南临安府学子张文礼考取进士,成为云南历史上第一位登第学子。对这位填补历史空白的年轻人,永乐皇帝朱棣十分感兴趣,还特意问他师承何处。当张进士郑重回答,自己的恩师正是韩宜可时,朱棣立刻惊呼,而后明王朝拨出专款,在云南与浙江两省,为韩宜可大力立庙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