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先生真的想要做我的门客吗你看好的项梁还在楚地等着你呢。”
赵不息的心情现在有点复杂, 本来不用付工资还能随意让他加班的俘虏,忽然有一天投降了, 想要做她的门客可是养门客需要花很多钱啊, 俘虏多省钱,还能没有心理负担的压榨。
“项梁此人,心高气傲而能力不足, 遇事暴躁不能忍耐, 若是有一日他起兵造反”范增轻蔑道。
“咳咳咳”赵不息连忙咳嗽打断了范增的话,她提醒道,“我是遵守秦律的好黔首, 听不得那两个字,你可以用做大事来代替那个词。”
范增撇撇嘴“若想成大事, 必要有关键时刻殊死一搏的勇气,您连那个词都不敢说,日后如何举大旗呢”
赵不息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范增。
“始皇帝还在,现在举大旗不就是找死吗,殊死一搏那是九死一生,可始皇帝还在的时候举大旗,那是十死无生, 连遇事暴躁和始皇帝有间接杀父之仇的项梁都只能到处躲藏而不敢举大事, 难道我的耐心看起来还比不上他吗”
“你再接着说项梁吧。”
范增哼哼两声, 没再接着劝赵不息“勇敢”。
毕竟哪个亲眼见过始皇帝是怎么平灭六国的人都对始皇帝的能力心服,虽然嘴上不一定服气,可身体上很诚实,没有一个敢造反的。
“项梁此人,不能成改天换地的大事,即便是有朝一日有起事的机会, 他恰好有了一些成就,可早晚也会因为他的自大而失去。我先前想要投奔他,只是因为没有更好的主君人选罢了。”
范增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赵不息,生怕赵不息再误会他和项梁有什么而不愿意接受他,义正言辞道“其实我和项梁一点都不熟”
赵不息不由在心中赞许范增的眼力,历史上的项梁正是因为自大轻敌而兵败身死的。
“那以后就要麻烦先生辅佐我了。”赵不息倒也干脆,拱手行礼,这就认下了门客。
算了,养个老头还用花多少钱呢,能得到范增这个完全体顶尖谋士的认可,这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
赵不息本来已经打算好范增归顺之后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如陈长一样按时打卡上下班了。
可没曾想到,范增勤快的让赵不息害怕。
收下范增当门客的第二天赵不息就带着范增去山中看了她的研究基地,高炉炼铁、马镫、炒钢、还有正在试验完善的提纯盐法,依然在改进中的弓、弩,甚至连炸药都带着范增看了。
这其中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陈平都不知道的。陈平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有些一看就是用来发展军事的东西不好让他知道,可范增不同,范增一心想着成为姜子牙那样辅佐贤主造反的名相,恨不得赵不息今天晚上就能造反,知道这些东西之后也只会欣喜顺便帮她隐瞒。
而且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赵不息总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范增这大半生的经验正好能补足赵不息年幼经验少的缺点。
毕竟这个时代对赵不息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也只是刚刚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只有十一年的经验。
可赵不息想到了范增会高兴,却没想到他能这么激动。
从早到晚,天色熹微的时候范增就啃着饼提着茶壶出门了,先去学堂转一圈督促学生好好学习,再去调解黑石的邻里纠纷,等天完全亮了就开始处理公务。
不愧是五十八岁已经攒满了阅历的满级谋士,陈平和赵不息一起处理都要处理三个时辰的政务范增只需要一个半时辰就能井井有条的处理完。
此时一天一般都是两顿饭,但赵不息习惯中午的时候再吃一点,跟着赵不息吃了几顿之后范增发现中午吃点饭下午做事的确精力更充沛之后,范增就也养成了吃午膳的习惯。
吃过午饭,范增就扎在了后山中。范增主动接过了原本属于溪的训练私兵的活,范增带兵的能力也很强,只过了七日这只几百人的私兵就明显纪律性更强了。夜色略有些黑之后,范增就到研究基地去和诸位墨家弟子一同吃晚膳,顺便讨论各种发明物的用途,如何将那些不属于军事方面的研究产物转化成生产力,短短七日范增也已经有了头绪。
入夜,范增也并未早睡,而是点起蜡烛,看赵不息分享给他的兵书和赵不息自己总结的带有现代因素的有关农事和经济的资料,直到深夜才熄灭蜡烛。
这么连着七日过去,赵不息先坐不住了。
范增在历史上好歹活了七十岁才毒疮发作死了呢,别在她手下毒疮治好了反而被累死了连七十岁都活不到吧。
第二天,赵不息也起了个大早,蹲在范增门前在他出门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
赵不息苦口婆心劝道“范公,你回去再睡会觉吧,我听说你这几天晚上才睡三个时辰不到,这个熬法年轻人也挺不住啊。”
范增手中还提着茶壶攥着饼,被赵不息拉住的时候他还以为赵不息是有什么要事急的一早找他,结果听到赵不息竟然是劝他回去睡觉之后,范增不屑的冷哼一声。
“身为臣下,若是不能为主君分忧那岂不是废物”范增神采奕奕,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也没能影响到他的精神。
赵不息急忙道“范公已经帮我分了许多忧了,你做的够多了,还是身体更重要啊。”
放在八天前,赵不息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手下太勤奋工作而苦恼。
这谁知道梦想竟然有这么大的驱动力啊,能让年近六旬的老人一天工作九个时辰都还嫌不够。
范增不屑的看着赵不息“举大事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我若是不去做,那日后时机成熟之际岂不是准备就少一分此事何等凶险,一丝也容不得出错。老夫乃是子夏之儒,子夏曾言事君,能致其身,就是要我等侍奉君主能够献出自己的生命,您是我的主君,为何要在此耽误我用来辅佐您的时间呢”
话说完,也不等赵不息再劝,就一挥袖撇开赵不息拉着他衣袖的手,风风火火往学堂的方向去了。
留下赵不息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许久,赵不息默默转身,走向了书房。
不睡了,不睡了,大好时光应该用来奋斗,门客都如此努力,她身为主君难道连门客都比不上吗。范增都五十八了,在这个平均寿命四十岁的时代已经是高寿高人了,她总不能一直啃老吧。
冬去春来,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
现在整个怀县实际上都属于赵不息的统治范围,她的“广积粮”技能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怀县。
“可以颁布旧粮换新粮的政策,让黔首们把他们原本留着做种粮的粮食拿出来换黑石高产的新粮,先用两年时间在怀县普及高产的新粮。”赵不息和陈长边走着视察田地边讨论着。
用两年的时间是因为她们考虑到第一年不是所有黔首都会信任黑石的“高产粮”而放弃自己世代种粮的经验的。赵不息威望虽高,可粮食是黔首身家性命所系着的命根,贸然劝他们尝试新事物恐怕不是所有人都能欣然接受的。
还是要等到第二年,黔首们看到了自己身边其他人上一年的收获才会从尝试新事物。这点赵不息有经验,她一开始在黑石推广沤肥的时候第一年也没几个人相信她,等到看到她的地收获丰盛之后整个黑石的黔首才都纷纷凑过来请教。
陈长原本还在秦少府的时候担任的就是有关的职位,对黔首的了解比起赵不息来只多不少,他也很赞同赵不息的这个估计,甚至在陈长的预估中,两年能把新粮推行开已经算是快了,总有些特别顽固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陈长认为三年内能完成应该是差不多的。
可出乎赵不息和陈长意料,在县衙刚刚颁布这个政策的第二天就有数百离得近的黔首已经推着车拉着旧粮来换新粮了,待到这个消息通知到各个乡中后,更是没有一个乡提出疑问,反而各个乡仿佛都怕来晚了就没新粮种的一样连夜推着板车来换新粮。
换到新粮的乡连赶车的黔首都喜气洋洋,一路唱着歌回去,没换到新粮的黔首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闻者伤心,仓吏告诉他们明日还会有新粮种从黑石运过来他们才擦干净眼泪,然后连家都不回了,直接找个就近的茅草堆靠在一起硬挨一夜,第二日早早就等在这里换粮。
县中是有客舍的,可大部分黔首都舍不得花这个钱住客舍,有些地处偏远的乡要好几日才能赶到县中,前一天换不上新粮就围在一起取暖等到第二日再早早换粮。现在才一月,天还很冷,可黔首们似乎不怕冷一样成群围在县衙门前打地铺。
直到某日路过县衙后面换粮处的赵不息看到,叹息一声。第二日县衙百米外的一个院子门口挂了一个“免费过夜”的招牌,虽只是大通铺,但好歹有个能避风的地方栖身。
只用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整个怀县上下所有的乡就已经都将种粮换成了黑石粮,就等着开春种新粮种了。
赵不息和陈长都觉得疑惑,她们都是曾经推广过新东西的,知道黔首们是很难接受新事物的,怎么这次这么快就接受了新种粮。
还是陈平点出了其中的关键“主君和叔父有所不知,整个怀县上下都知道黑石富裕,其他乡中想加入黑石的黔首数都数不清,若不是秦律有严格的户籍制度,黑石早就人满为患了。现在黔首们听说黑石子愿意让他们种黑石里种的那种可以亩收十几石的神粮,都疯了一样去找他们乡中的三老请求连夜换黑石的粮种,谁会嫌自己种出的粮食多呢。”
黑石这个富得流油的例子就摆在他们眼前,黔首们的思想是保守又不是傻,黑石这个活生生的例子都摆在眼前了,现在黑石子愿意带着他们一起种粮,他们庆幸还来不及,哪有人会怀疑呢。
黑石好几千的黔首自己都种这个,难道黑石子会骗他们吗
因为效率比赵不息设想的快多了 ,换完粮种之后才到二月初,小麦播种还要等到三四月份,赵不息和陈长一商量决定干脆办一个农学突击班。
各乡里的田啬夫和想要学农的识字之人可以到怀县县衙接受陈长为期一月的教导,主要就是教导种植的最佳间隔距离、如何施肥、如何灌溉最合适,还有一些常见的虫害该如何预防这类农家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