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神座里的酆业懒得听下去。
他垂着睫偏过脸去,朝神座旁僵住的少女,懒洋洋开口“外面才传我在帝宫中荒淫无度几日,他们已经把人送到帝宫里来了,这便叫心思纯善么。”
阶下,一行仙侍面色刷白。
时琉木着微涨红的脸“什么叫荒”
她实在没好意思说完那个词,扭过来轻咬着牙小声说“说不定人家只是,送过来几个可以代你理些琐事或是传话支使的仙侍,没、没有别的意思呢。”
“好,是我荒淫无度还心思不纯,他们一定想得十分单纯,这样好么。”酆业似笑似嘲。
“”
余下话不必叫外人听。
那人侧身朝向阶下,声线已归于漠然霜寒“还不走,等我请么”
为首仙侍慌忙叩首“业帝陛下喜怒,我,我等,府主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是我等擅作主张,请陛下容我等只做宫内随侍”
“不需要,滚。”
酆业声并不高,甚至有几分懒散。
但话声一落,一行仙侍却都如遭雷击,一个比一个面色骤涨,随即又都白得像鬼一样。
不知他们在那一瞬息“看见”了什么,但没人敢在多说一个字,全都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扭头就往外跑了,连作礼告退都顾不上。
背影慌得像死里逃生,偏这样一幕还能叫人觉着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次是一个,这次是一群。
等人走远了,时琉心情复杂地落回眼“你又吓人。”
“我没有。”酆业矢口否认。
时琉无奈“可是你帝宫中冷清得一个仙侍都没有,这也是事实。”
“你想要人侍奉左右”酆业轻揽她腰身,把站着的少女往身前一带,他阖着眼仰面“望”她,明明居于下位却似笑非笑的,“仙子观我如何,可够资格随侍左右么我什么都能做。”
“”
时琉差点握拳了。
一两息后,少女憋红着脸扭开“我的意思明明是、帝宫里连能去各帝宫仙府传话的人都没有,总叫云雀鸟飞来飞去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听出时琉有些被他弄急了,酆业哑然而笑“好了,不逗你了。”
他一顿,“这类仙侍,还是可以有的。”
“嗯”时琉狐疑看他,“你找得到吗”
“不必找,自带。”
“”
时琉未来得及问出口,便见翠玉长笛的虚影显现面前。
长笛尾那片翠绿叶子微微一颤。
刷
殿中便现出十道跪着的女子身影。
“参见主人。”女子们俯首齐声。
时琉一愣“她们是”
话声顿下,时琉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酆业收了长笛“你应该记得她们。”
“”
确认了心里猜测,时琉表情更奇怪了。
从方才这些女子气息显露,时琉便察觉,阶下没一个是人,全都是草木成精。
她确实记得、也见过她们。
只不过上回见还是在通天阁的幻境里,而且一群人加起来凑不齐一件薄衫,不想这会,一个比一个裹得严实。
最离谱的是,她们穿得不是衣衫裙袍,而是光色清冷的薄长甲衣。
像从凡界调来的女兵卫队了。
时琉回过神,惊讶扭身“你那时明明说杀了她们”
“不是你不想她们死么,”酆业低哂,玉笛轻抵着少女心口,他微扬起下颌,哑声凑近“许是,灵物相惜”
“”
时琉鼓了鼓气,忍住拍开他的冲动。
只把那笛子拨开了。
酆业并不恼,低声笑着“幽冥时我便抹去了她们神魂里种下的幻根,送进了一叶界里、狡彘代训教过,又都是天地灵物成精,修炼进境不俗,以后就留在你身边。”
“是你帝宫缺仙侍,又不是我缺。”时琉无奈。
“你不用人时,就叫她们去一叶界里待着。”
酆业话落,将一行草木精怪收回一叶界中。
他勾起时琉手腕,那片翠绿叶子便从长笛笛尾飘下,绕着时琉的手腕轻转了两圈,最后盖在了时琉手链小石榴旁的那片叶子上。
两片叶子合二为一。
“你的了。”酆业低声。
时琉轻拨了拨叶片,见它微微抖缩起叶边,不由弯眼笑了“好。”
酆业靠在神座里,仰她数息,忽哑声问“我送你了礼物,你是不是也应该把答应我的事情履行了”
“嗯”时琉抬眼,“什么事”
“他们来之前,你说好的,我遇上不方便的事情便找你。”
庭外星海翻覆,夜色里斑斓的星砾正取代日暮。
时琉心底略微冒出一点不安的感觉“什么事”
“宽衣。”神魔笑了,“吾要安寝。”
“”
内殿是不露天,也见不着庭外星海的。
但特意为时琉安置的榻前垂着轻纱似的层层幔帐,金丝银线穿行其中,便如浸在夜色里的星海中细碎星砾,会在烛火下泛起摇曳的光波。
绣着金纹的被衾覆着,时节像入了夏,叫难眠的少女不安地低抑着咽声,不须动便起了一层薄汗。
酆业把控的日月交替里,中天帝宫夜色漫长得过分。
玉笛凉得像冰,又烫得像火。
直到泪攒成了细碎的珠子,落入乌黑而微微湿潮的黑发间时,少女咬着薄衾也再难抵,她恼得起了哭腔去推榻旁衣袍整齐得分毫未乱的神魔。
“拿拿走”
烛火摇曳得更厉害,恍惚的焰影里神魔俯身,金纹微烁“小石榴。”
像是前世的神明温柔低语“不许骗人,你不是最喜欢这把笛子了”
少女摇头,成了串儿的珠子也被哭腔碾碎。
“不喜欢了”
神魔像有些失落,烛影下,血色魔纹替过金芒。
他长睫微掀,漆黑瞳眸深里熠着一点淡淡的星砾似的碎金色。
酆业俯身,去吻被衾里的少女,他将她细碎而骤起的呜声吞入,哑声“好啊,那你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