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小侍女”稀里糊涂就被大美人带回了不夜侯府。
不知是拈花楼记恨还是有心人传, 没用第二日,偌大封京府地内就传遍了一件最热闹的闲事
说那位鬼面将军回京一年,第一次正式迈出不夜侯府的府门, 便是去拈花楼抢走了个小婢女。
还是个脸上带疤的。
谣言里传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气得给酆业汇报的小军士脸红脖子粗的,一副恨不得揪出始作俑者揍一顿的架势。
然而正主儿却像没事人似的,依旧闲散靠在他那张亭下的靠榻上, 阖着眼, 不知是睡是憩。
“侯爷, ”小军士都气梗了, “这些市井流言传得如此过分,您听了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靠榻上的人支了支眼皮。
往身侧望了片刻,他似乎才想起什么“我的小侍女呢。”
“啥”
“我从拈花楼带回来的那个小侍女,”酆业扳正过身, 指骨间懒散转着的长笛停下, 往空着的身侧徐徐一指, “小侍女不是该一直跟在我身旁的”
小军士噎了片刻,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回来就被后院嬷嬷们接走, 说要给她梳洗梳洗,然后就没见了。”
“”
酆业凌起眉,偏脸睨了过来。
小军士犹豫“那我去给您找找”
“不必了。”
不等小军士再说话, 那人已从靠榻上起身, “我的小侍女, 我自己去找。”
小军士哽住“”
酆业终于想起被他待会府内的小侍女时,时琉已经可怜兮兮地被许多位嬷嬷围在房间里折腾许久许久了。
什么洗沐焚香揉花膏,从头到脚来了一遍,少女通红着脸挣扎无果, 最后绝望地躺在热气熏蒸的温泉木房内。
此刻她不觉得自己是来做小侍女的,更像是来被做成五香鸭的。
还是要装点打扮一番然后华丽丽地端上客人桌那种。
望着水汽漂浮犹如仙境的温泉木房屋顶,时琉神思恍惚地翻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
如果“大美人”就是不夜侯,那她那天救下的不是什么美人男倌,而是封京京都府内最赫赫恶名杀人如麻的鬼面将军。
可是大美人看着一点也不像传闻里凶神恶煞的鬼面将军啊。
而且大美人还是个哑巴。
兴许他只是侯府里的人
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少女眼巴巴地支起上身,看向旁边正辛勤且兴奋地往她腿上抹香膏的嬷嬷。
嬷嬷那满面笑容看得时琉更心里哆嗦
这不夜侯府里不会吃人吧
而时琉自然不知道,这群嬷嬷是一早就安排在府中留着伺候女主人们的,然后她们在不夜侯府中空度数年,别说女主人,后院连只雌性的动物都见不着,早就陷入了一日胜过一日的“我们不会明个儿就要被赶走了吧”的恐慌中。
如今侯府中终于来了一位虽然侯爷说是个小侍女,但怎么也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女子了,她们自然恨不得把积攒了数年的工作热情全都一股脑灌下去。
于是就苦了初来乍到的时琉。
“嬷嬷嬷,”时琉颤着声,“带我回来的,公子,现在在哪”
“公子噢,你说侯爷吧,”嬷嬷笑眯眯的,“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见着他了。”
时琉心里一凉。
大美人竟然真的是传闻中的不夜侯。
她被嬷嬷那挤了满脸的笑容盯得更怕,又往里缩了缩“那嬷嬷知道,他为何带我回来吗”
嬷嬷笑起来“这还能为什么,小夫人明知故问不是”
“”时琉颤了颤眼睫。
嬷嬷悄然附耳“侯爷带你回来,自然是看上小夫人了。虽说以小夫人的出身当不得侯爷的正室夫人,但只要侯爷喜欢,做个宠妾当是没问题的。”
“”
最后一丝血色从少女面上吓褪了。
时琉记得清楚。
拈花楼里的美人们那日还聊起过,说不夜侯府隔三差五都要从侯爷房中抬出来几个被弄死的姬妾
难道她也要步这个后尘了吗
时琉还未想完,又听嬷嬷想起什么似的,附耳回来“小夫人,这侯府里如今可还没别的夫人呢,你要多多尽力才是。”
时琉僵住。
果真。
送进府里的全死了。
她也要死了。
“哎呀小夫人怎么昏过去啦”
这厢,酆业刚迈入他小侍女被送进来的后院,就听见温泉木房中响起声嬷嬷的惊呼。
院内雪袍公子身影停住,回过身“小夫人”
随侍军士抬头望天“嗯,可能,侯爷听错了”
“”
时琉再次醒来时,头顶的温泉木房屋顶已经换做一片花团锦簇的雕栏图案,四旁还垂着柔软的幔帐。
她在一张很大的床榻上。
只要稍作回忆,不难猜到这张床榻是属于什么人的,时琉想着,刚有点血色的脸蛋又微微发白。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轻滑如无物的薄被,踩上榻旁的木阶,拂开幔帐
然后少女僵在了榻上。
床榻正对着的厅中的圆桌一侧,披着身后窗外将落的月色,“大美人”正斜撑着额,靠在桌旁,似在闭目养神。
时琉倒是很希望他是睡过去了。
可惜只在她掀开纱幔的那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下,那人便睁开了眼。
和被她从河中救起来的那夜一样,他的眼眸无声地漆黑着,像是块漂亮的会说话的琉璃石,千情万绪,偏沉默着一言不语。
时琉下意识盯着他望,直等到那人起身到了面前,她才兀地醒神。
袍袖抬起,修长而薄冷如刃的指骨轻探向她的脸颊。
“”
只穿着雪白又单薄的里衣的少女在回神的第一息,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酆业停下。
一两息后,他微微挑眉“你怕我”
“”
时琉停住的思绪让她脑海都空白,此刻望着这张月下美人画卷似的近景,只来得及将本能脱口而出
“你你不是哑巴吗。你骗我了吗”
酆业怔了下。
他难能有些心虚地垂回手,但生性叫他不会在此刻道歉,于是他垂眸站了两息,反而更近上一步,直到榻前。
反正这屋里也无旁人,他索性放任自为
刚趁机躲进软榻最里面的少女还没来得及抱着床柱多庆幸会儿,就觉着腰上一紧,对方甚至隔着单薄的里衣在她腰间轻挠了下
酥麻的痒意比恐惧先一步传回大脑,少女下意识松了手。
然后便被整只“拎”到了榻外。
未来小侍女瑟瑟发抖地被那人半抱在怀里,还要接受对方慢条斯理的眼神“凌迟”。
“嬷嬷们好像把你拾掇得很细致。”终于欣赏完了,酆业视线上挑,落到少女的脸颊上。
那里本应有的一道长长的伤疤被花瓣似的点妆遮住了。
美了许多,却看得他极不顺眼。
像是干干净净的白玉无瑕,偏遮上了尘世俗物里的丑东西。
于是小侯爷抬手,给她将脸颊上的花瓣撕了去。
在他手伸过来时,时琉就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脸颊上有什么东西被他毫不留情地拭去,时琉更是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想完蛋了,大美人果然嗜好很不一样,他好像喜欢撕碎别人的脸皮,不过为什么不疼,是那些嬷嬷提前用药水把她腌过了的原因吗
眼见着少女垂叠的眼睫颤得越来越厉害,薄薄的眼睑和眼尾更是沁上勾人的嫣色,酆业不由好笑地停下了。
他大约想得见,她方才一定无暇顾及嬷嬷们在她脸上涂画了什么奇怪的妆容,又因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市井流言,而对他有着更奇怪的行为揣测和恐惧心理。
本来他还觉着生气,可此刻见小侍女这副栗然又生动的模样,那些情绪之外好像还更多了些想把人欺负着哭得更惨的“恶意”。
于是酆业停手,但没离开,反是用屈起的指骨轻轻蹭过少女沁出水珠的睫。
他有些想笑,故意哑着声低轻地吓她“哭什么。”
小侍女抽了个将栗然忍得太久的哭嗝,仍是不敢睁眼看他,但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说。”
“”
时琉颤着睫,她感觉到他的指节离开她的脸颊,然后那人起身,似乎去桌旁拿了什么。
跟着响起“咔哒”的轻声,像是什么盒子的金属扣被打开的响动。
那人似乎取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少女忍着想往榻里躲的冲动,她知道那样没用,她只能抽了抽气“楼里,楼里的美人们说,不夜侯府三不五时就,就要送出去几个被弄死的姬姬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