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家三房的六亩下田、四亩林地,都让桂三奶奶变卖了。
按照约定俗称的规矩,土地买卖“先问宗亲,次问四邻”,桂家三房要是卖地理应先卖长房与二房,两房都不买再外土地四周相邻的乡亲。
要是桂家长房、二房借口三房没有男丁,已经绝嗣,还可以卡着三房的土地不让卖,一文钱不出的将土地收回来。
李老太太年轻守寡时,就有李家堂亲惦记这一房的土地,以“代管”为由头,差一点占了去。
桂三奶奶当初虽改嫁,却是给丈夫守完一周年,实在是一个寡妇带着年幼的女儿不容易,才走了那一步。
桂家长房当时只有桂大奶奶、梅氏与年幼的梅氏,二房也是一屋子老幼病残,都没有精力帮桂三奶奶母女什么。
在桂三奶奶娘家来接人前,桂二爷爷出面,帮桂三奶奶将那六亩下田、四亩林地一起卖给了正好与三房土地接壤的林家。
因为桂家长房、二房坐视三房买地这件事,“东桂”当时还出来蹦跶了一阵,说“西桂”是不肖子孙败了祖产。甚至“东桂”还想要故技重施,借着宗亲身份想要破坏此事,却没有拦下林家。
林家厚道,没有趁机压价,按照市价每亩下田二两银子、每亩林地一两银子总共十六两银子买下三房的地。
桂三奶奶当时只肯要一半,想要剩下八两分给长房、二房,两房都不肯收,十六两银子都给了桂三奶奶,让她带走做年幼女儿的抚养之资。
因为这些前因,桂家长房、二房剩下的八亩下田,一边与杨银柱家的地接壤,一边与林家的地接壤,是山脚下开垦的一片土地。
今天桂重阳非要跟在桂春后边来看的,就是这一片下田。
因为要避开中午暑热,兄弟两个来的比较早,林间露水还在,天色蒙蒙亮,就到了地头。
看着眼前的高粱地,桂重阳只觉得嗓子眼发紧,那种刮嗓子的口感仿佛还在。这粮食不挑地,耐旱,所以下田多重它,可以做口粮。
桂重阳却是再也不想吃这个了。
桂春拿着锄头,进了高粱地,今天是为了铲草来的。
夏日雨水脸面,庄稼地里的野草疯涨,几天就要铲一回,要不然野草抢了地劲儿,地里产出就更少了。
连着的十八亩地,都种的高粱,可看起来却大不相同。左边略小些的地,高粱长的稀稀落落,地里野草丛生,是杨银柱家的地;中间的八亩地,高粱排列整齐,地里杂草都是新长的,数目可数,是桂家长房、二房的地;右侧六亩地的高粱长得更高壮,穗子更肥大,则是林家的地。
即便是桂重阳这样不知农事的,也能分辨出林家的高粱种不俗。
“这是好粮种?”桂重阳站在林家地头前看着,扬声问桂春。
桂春手下不停,道:“是啊,今年刚开始种的,第一年是试验,看着样子增产两成没问题,等明年咱们也能种了,林家人端得是厚道。”
堂兄在干活,桂重阳不好意思干闲着,便进了高粱地。桂家长房也有农具,可是出来之前桂重阳没想过要下地,所以空着双手,如今就有些不好意思。
桂春见状,忙停下来,道:“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仔细叶子割了脸。”
“我拔草。”桂重阳说着,已经蹲了下去。
桂春说:“不能这样干,老蹲下起来该迷糊了。”
“我先试试。”桂重阳依旧坚持。
桂春知道堂弟是个主意正的,不再拦着,只是还是不放心,干活放慢了速度,留心桂重阳这边。
虽说才是一大早,可到底是盛夏时分,早晚也闷热,桂重阳起身蹲下又是费力气的事,没拔完半垄地就开始头昏眼花,额头汗津津,便起身闭目养神。
这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唰唰”声,桂重阳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