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夏税与秋税连上了,所以村祠堂这里堆着的粮食确实不少。
有的村民朴实,只想着自己不吃亏,拿回自家的那份;还有那等贪心的,少不得想要浑水摸鱼多占些。这是粮食,既能填饱肚子,也能转手卖钱的东西。
因此,祠堂这边一片混乱。
事关自家的粮食,杨氏哪里还顾得上买豆腐,立时急匆匆回家去叫人。
等桂二奶奶与桂五过来时,祠堂的粮食已经去了一半。
因为张家父子在,桂家的五石粮食都已经搬到一旁,只是桂家几口人暂时也拿不了这许多,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杜里正并不说话,几个族老拄着拐杖看着,一会儿呵斥这个,一会儿吆喝那个,嗓子都要喊哑了。
随着今年免税的消息传出去,来祠堂的人越来越多了。
除了男丁之外,不少妇人也带了孩子过来,祠堂里更加闹腾。
等到中午饭时,祠堂里依旧乱糟糟的。
桂二爷爷与桂春却是得了消息过来,都是满脸欢喜。
五石粮食,可不是小数,还真是皇恩浩荡。之前听闻天子迁都,小老百姓都觉得事不关己,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掉到头上。
爷孙两个推了独轮车过来,桂家几口人抬了几袋子的粮食,乐呵呵地直接往长房去了。
梅氏姑侄闭门家做绣花,自然不知外头的消息。见到二房几口人过来,本还意外,待知晓原由,也都是眉开眼笑。
人就是这样,明明这粮食本是自己交上去的,可既是退回来,总觉得占了大便宜。除了便宜之外,就是之前夏税的“欠税”的事始终是隐患,如今夏税都免了,那“欠税”之事自然成了笑话。
“看来天子迁都,对百姓来说真是好事呢。”梅氏看着几袋子粮食,心满意足。
按照规矩,不管夏税还是秋税,交的都是脱皮的米,而不是直接拿粮食交。
长房名下六亩下田,十九亩中田。下田还好,收的是糜子;那十九亩中田,因为之前是佃户种的,租子也都给的梅家与杨家,长房预备交税的这几石小米还是提前买的。
小米都是新小米,拿回来自家也正好能吃。
不过当初交税,两房是一起交的,其中也有二房的六亩下田。下田是两亩算一税亩,这五石粮食里还有六斗是二房的。
梅氏在拿了口袋出来,将这些分出来。剩下的四石多粮食,参合上糜子与米面等细粮,差不多够长房四口人一年口粮。
“今儿重阳生日,晚上我们过来吃。”桂五道。
梅氏自是无话说,立时道:“那感情好,重阳肯定欢喜。”
因到了中午饭时,梅氏留二房几人在这边用饭。桂五笑道:“二嫂都预备好了,晚上我们再来吃好吃的。”
梅氏就没有再留,目送着二房祖孙三代人离去,方回转过来。
梅朵小声道:“姑姑,杜里正这回是不是丢大人了?”
夏税不说,交的时候朝廷恩典还没有下来;可这秋税,别的村都没有开始交,就木家村习惯了每年早交,如今就坑了杜里正。
杜里正说他消息得晚了,有的村民相信,有的村民则是压根不信。
相信的人,要是多想想,就会晓得这其中蹊跷,杜里正在粮长与县衙那边,似乎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有底气;不相信的人,少不得怀疑杜里正想要欺上瞒下,密下这一批粮食。
不管怎么样,杜里正的威望都受到打击。
杜家,不管是不是当年的幕后凶手,现下对“西桂”心存不善是真的。看着杜里正狼狈,梅朵自然巴不得看热闹。
梅氏走到厨房,看着几石小米心满意足。
其实大家交农税,像桂家这样直接交新粮的并不多。
谁都晓得陈粮更便宜,只是因为之前杜里正拿了“夏税”的事坑了桂家一把,桂家不肯再留把柄叫他有话头说嘴,就交了新粮。
因为之前有张家人帮忙,占着的也是新粮,相当于桂家并没有吃亏。
然而祠堂那里,少不得乱糟糟的,为了挑抢粮食,大家脸红脖子粗,甚至还推搡动手起来。要不是几位族老都在,弹劾镇压,说不得就要出大事。
即便最后没有出大事,可是听消息晚了的人家,难免就要吃亏的,明明缴税是新粮,现在得了陈粮,有的甚至里面还有半袋子米糠。
人人都不肯吃亏,少不得咒天骂地。
等到傍晚时分,村塾快放学时,祠堂还没有恢复平静。
村塾就在祠堂附近,小学生们自然是将热闹看了个全。梅小八、杨武都高兴,能得粮食自然是好事。
桂重阳早知晓有这一出,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杜里正全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