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正房。
江氏听了传话,就明白过来丈夫的意思,看了眼江平姐。
说起来,江平姐到江家还不到两个月,可却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个头窜了一拳头不说,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是之前面黄肌瘦的小可怜模样,身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簇新的。
江家那边自然也有江氏早年的衣服,只是江太太嫌那些衣服年头久褪色了,不肯拿出来给江平姐穿,说只有这一个孙女,正是豆蔻之年的小女孩儿,就该穿得鲜亮些。
江太太将干孙女当成心肝宝贝的,引得江大姐姊妹三个发酸,自是越发不喜欢江平姐这个便宜外甥女;江氏这里,对江平姐不能说情同母女,却是越发怜惜。
江老爷、江太太花甲之龄,说起来比桂二爷爷、桂二奶奶还年长几岁。
别人家这年纪的老人早就含饴弄孙,儿孙落地早的曾孙也生出来了,江家却是始终不见婴啼。
早年是为了等江氏生孩子,江老爷、江太太不曾接外孙到身边;等江氏跟着桂五归了桂家,江家几个姐姐、姐夫争产摆在明面上,连带着小一辈的表兄弟之间也相看两厌,口角不断,扰了老两口的清净,老两口就统统撵走,熄了养孙子的念头。
等有了江平姐,乖乖巧巧一闺女,又是个贴心懂事的,江太太的日子整理日围着江平姐转,人都活络年轻了几岁;就是江老爷那边,开始还不屑地说“又是个丫头片子”,可如今每次集日,都要出来溜达一二,给孙女买个果子、糖瓜什么的。
不过老两口再疼江平姐,也没有忘了江氏这里,时常打发人送江平姐来这边看养父母。
老两口明白他们年岁大了,江平姐以后要依靠的还是桂五夫妇;而江氏没有亲生骨肉,以后的养老说不得也要落到江平姐这个养姐身上。
不巧的事,江平姐来江家晚了;要是放在前两个月,桂秋没有定亲时,江江平姐说给桂秋,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老家邻居李家的哥儿”?江氏还在想是李家小一辈兄弟哪个,兄弟两个的名声都不好听,老大狠厉老二乖僻,不知道重阳怎么跟他们兄弟混在一处。
江平姐脸上并未畏缩躲闪,反而带了几分笃定道:“指定是二哥,李河坏,重阳不会理他。二哥……二哥是好的,前几年总偷吃的给我。后来有一回偷了馒首给我吃,被李河发现打了他一顿,耳朵都打出血了,吓破了胆子,才再也不敢了。”
江氏脸上露出怜惜来,心中对李家印象更坏。
李家那大小子年岁与桂春差不多,前几年的时候还没有成丁,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就晓得助纣为虐,还对年幼的弟弟施加暴力,真是从根子上就坏了。
至于李家二小子李江,不管品格到底是好事坏,都不宜与江平姐打照面。
江平姐变化再大,能瞒住其他不常见的村民,可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李家人这里却未必瞒得住。等再过两年,江平姐的身形五官张开了,就不碍了。
“你先看花样子,我去前面打个照面就回来。”江氏起身,吩咐了江平姐一句。
江平姐也跟着起身,老实应了,倒是知晓轻重,并没有提出要去看堂哥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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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桂重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当李江的面提乌发方子的事。
就算李家是好的,背后还有麻烦的李家人在,要是李江说漏一两句,保不齐又引来李家人惦记。
有梅家那边的前车之鉴在,桂重阳可不想家里再招来贼。
梅家那边,能被梅大娘指使到桂家偷方子的不过是梅五、梅七两个十几岁的少年;真要是李家动坏心思,占了地利,还有李河这个身高马大下手狠的,说不得就要出事。
这会儿功夫,江氏端着一个果盘进来,里面是几样干果蜜饯。
桂重阳与桂秋忙起身见过,李江也跟着站起来,带了几分手足无措。
江氏面色温煦,少不得与桂重阳问起公婆起居康泰之类的话。
桂重阳一一回了,才对江氏道:“五婶,这是我们老家邻居家的李二哥,与梅表姐同庚。”然后对李江道:“李二哥,这是我五婶!”
“江婶子。”李江的声音比苍蝇大不了多少,倒没有顺杆往上爬跟着桂重阳、桂秋称呼“五婶”,而是客客气气的带了姓叫人。
江氏自是看出李江的扭捏腼腆,倒是并不生厌。
因李江带了几分怕生的模样,低着头不敢抬,江氏正好看到他的半拉侧脸,左耳根下有一寸来长的老疤,倒是正与之前江平姐说的话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