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举人提到屋子的布置,沈瑞就格外留心看了几眼,三间北屋,两暗一明结构,布置得倒算是清爽,书房也算清幽,并非有什么匠心独具的风格,而是物品十分简洁。除了必须的家具摆设外,装饰的东西只有两件,就是挂在书房墙上的条幅。
昨晚没主意,今天仔细看才发现这条幅的墨迹犹新,再看落款“海川主人”四字,沈瑞不由失笑,这正是沈举人的字。
现下已经十一月,正是天气阴寒时节。
沈瑞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气闷,眼角无意扫到角落里的炭盆,看着上面缭缭升起的烟丝,就站起身来。等到过去一瞧,里面的炭火忽明忽暗,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沈瑞走到外间,也看了看角落里的炭盆,也是如此。这并不是主人分例的银霜炭,而是次一级的松木炭,怪不得屋子里有味道,这个炭虽比寻常的炭好些,可也是有烟的,比不上银霜炭。
这时,冬喜与柳芽提了食盒进来。
他这院虽有小厨房,可不过是方便热水、做个点心吃食之类,众人的三餐还是由大厨房送来。
沈瑞净了手,问冬喜道:“这炭是怎么回事?我的是这个,那你们分的是什么?”
冬喜闻言,道:“赵管家使人送炭过来时,婢子也纳罕。不过听送炭的小哥说,这几年冬天家里用的都是这个炭,老爷与老安人也是。婢子们的分例,自然更是差一等的黑炭
沈瑞听了,不由皱眉。
南方与北方不同,北方冬日还能有火炕暖墙,南方可全靠炭盆。不好的炭,一氧化碳燃烧不完全,说不定就要中毒
可沈家连长辈都用这个炭,沈瑞又怎么好挑剔。他想了想道:“我这个还对付用,你们的份例要是差,就先别用,可着我这个用。过两日再想个法子,弄些好炭。”
冬喜应着,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饭菜,却是一愣,道:“莫不是大厨房的人装错了?”
沈瑞瞥了眼那四层八角食盒,道:“外头的食盒没错,里面怎么了?”
冬喜将里头的菜端出来,道:“二哥,这只有两荤两素四道例菜,是不是将婢子们的同二哥的例菜弄混了?”
沈瑞道:“方才大厨房送来几个食盒?”
冬喜道:“自是只有一个,大厨房的规矩,多是要先送主人饭菜,再送奴婢们的。”
沈瑞看了看饭桌,两荤一道蒸鱼,一道蜜汁火方,两道素菜是清炒木耳与烧冬瓜。看着倒也色香味俱全,实不像是冬喜所猜测的下人例饭。想来也是,这家里祖孙三代,只有四人,沈瑾因住在府学,并不回来,家里就只有三个主人,自然都是小灶,做的精细;奴婢之流,即便是一等、二等丫鬟,也是大锅菜。
冬喜也反应过来,给沈瑞摆了碗筷,道:“真是怪哉,要不要使人去问问,昨晚可是四荤四素八道菜?”
沈瑞想了想,道:“不用急着打听,再看看。昨天不是寻常日子,不能算常例。”
昨日是孙氏三周年,固然没有大宴宾客,可也是祭祀之日。
那道蒸鱼看着还罢,可因为有些凉了,就有了腥气,沈瑞吃了一筷子,便不再动;蜜汁火方倒是软糯香浓,不过沈瑞在西林禅院吃了三年素食,冷不丁的吃这大荤之觉得腻的慌,就就着两道素菜,用了一碗饭。
等他撂下筷子,大厨房又有婆子过来送食盒。
因沈瑞也好奇,冬喜、柳芽便将食盒都提到北屋。一个红漆三层食盒,一个黑漆双层食盒。等打开来,那红漆食盒里是一盘肉丝白菜,一盘烧豆腐,一海碗米饭,两副碗筷;黑漆食盒里,只有一大碗烧豆腐,一海碗陈米饭,还有四副碗筷。
寻常百姓人家,这样的饭食,算是好的,可这不是沈家二等、三等婢子的例,或者是说不是三年前沈家二等、三等婢子的例饭。
沈瑞看了炭盆的方向,再看看眼前例饭,哪里还不明白,沈家四房如今开始“节俭”度日了。说起来四房之前的用度,确实不像是举人家门第,比寻常官宦人家吃穿用度都精致。以四房的进项看,花销也实在大。这样节俭下来,才是长久之道。
只是这二等例饭两位,三等四位,就很没意思。他并不觉得是大厨房消息灵通,晓得秋月、冬月去了书斋,才如此安排,那样的话送来的也当是四人份的晚饭。显然张老安人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吩咐人将两个身契不在四房的冬喜、柳芽当成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