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心不足(4)(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3868 字 16天前

次日,沈瑞一个人乘马车去了族学。他倒是有些佩服沈举人,明知道儿子每日搭乘五房的马车,竟然也没个说法。以前算是“顺路”搭车,如今沈全年前不去族学,自己每日还用着郭氏马车,很是不方便。不过想着郭氏,自己步行上学的话还是少提。记得沈全那日说过已经定制马车,一旬方得,只能先这样。

同窗来了一半,郭胜、沈都在,看到沈瑞进来都没有好脸色。沈瑞看了沈全的座位一眼,今日沈全请长假的休息传出去,不知道那两位会不会换座位。沈珈虽长着傻大个,可是个憨厚性子,沈全向来也护着,不知会不会受那两位欺负。

柳成随宗房小桐哥的书童一道,去了“春耕”班旁听。小桐哥是沈珏的侄子,沈珏二哥的长子。

又看了旁边一眼,这个时候董双八成又在盈园读书,沈瑞微微一笑,并没有去凑热闹的想法。

待翻看完半卷书,董双回到座位,上课的锺声响起,进来的却不是沈琰,而是董举人。

“沈全因家中有事,从即日起不来族学上学。”董举人站在讲桌后,对众人道。

一句话说完,地下的学生们不由窃窃私语,连带沈瑞都愣住,昨天郭氏说的不是年前两个月么?怎么年后也不来了?

“五房怎哩?”有人小声道。

“可是鸿大叔身子不好?”有人担忧。

“五房两位族兄才去京城半年,又要回来?”这口气中带了幸灾乐祸。

“肃静”董举人一拍桌子,喝道。

学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董举人望向沈瑞,道:“沈瑞,你去与沈珈同坐。”

沈瑞听了,微微皱眉,看了旁边的董双一眼,还是起身应道:“诺。”

众人视线都望向沈瑞与董双,董双满脸涨红,脑袋低到要垂到桌子上。

沈珏冷眼旁观,心中不忿,实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双手支在桌子上,正色道:“先生,作甚要让瑞哥移座位?

这里是沈家族学,并不是董家私塾,谁不晓得独坐宽敞,可凭甚就这么抬举董双,让沈家内房嫡支子弟折腾来折腾去?

不单单是沈珏,就是沈家其他子弟多也这样想。董双不过是八竿子扯不上的拐弯亲戚来附学,却引来各种风头,早已引得众人不满。偏生他前面护着郭胜、沈两个,郭胜再与沈全不相亲,也是沈全嫡亲表弟,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好与之计较;沈这边也是同理,他自己不怎么样,却有沈珠护着。至於董双本身是董举人侄子之事,大家反而没有太多忌惮。小孩子吵架,大人怎好意思参合?

天地君亲师,是当尊师不假,可董举人说白了就是沈家的塾师,与沈家是客宾与东主的关系。

眼见沈珏出头,向来爱凑热闹的沈琴也起身,操着公鸭嗓道:“珏哥说是哩,作甚要让瑞哥动地方?要是董双不乐意与瑞哥同桌,那该动弹的也是他”

沈宝也起身声援:“就是就是,好好的作甚要折腾瑞哥?”

董举人到底五十多岁的人,被几个十几岁的少年连声质问,气得满脸通红,胡子都要飞起来。只是他方才随口一提,委实有些草率,心中不无后悔之意。不过众小学生们都看着,也没有台阶下,要是出言解释,则是降了身份。

董举人便忍下怒气,瞪着沈瑞道:“沈瑞,还不过去”

沈瑞这次没有起身,而是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董举人,目中一片冰寒,心中忍不住向他竖中指。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软柿子?先前还罢,看在董举人是夫子面上,动弹动弹地方也无所谓;现下几房嫡支子弟都开口为自己“不平”,自己再挪过去,不是得罪了这几个?

董举人被沈瑞的目光惊的一愣,心头的火却越大。就算让沈瑞移个座位又怎了?董双这里挨着墙边,位置偏;沈珈那里,即便位置靠后些,可是正中间的位置,正对着讲桌。

沈瑞已经移开视线,将原本合起来的书本又打开,视若无人地继续看起书来。

董举人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沈珏与沈琴、沈宝几个交换了眼色,彼此脸上都带了笑意。学堂之上,诡异的安静。

“沈瑞,你是要忤逆先生?”少年尖刻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平静。

谁也没有想到,起身说话的会是沈,众人齐刷刷地望过去。

沈瑞冷冷地望向沈,还没开口,就听沈珏咬牙切齿道:“沈,你到底是不是沈家子孙?”

不管沈平时多矫情,到底是一个祖宗,这这里不说呼应大家不说,反而站出来为董举人的无礼摇旗,这不是叛徒是什么,沈珏真是气的要死。

沈翻了一个白眼,道:“怎哩?难道沈家子孙就全得听你的,不拍你这宗房嫡孙马屁就不是沈家子孙?”

这句话却是将沈琴与沈宝都骂进去,沈琴怒道:“姓个沈就是沈家子孙?这是笑掉大牙,你是哪一房、哪一支的子孙?连族谱都没上,连祖宗就没祭过,就敢自称沈家子孙?”

沈兄弟两个身份,对於宗房来说不是秘密,可外头知晓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只从他们兄弟名字,晓得是玉字辈子孙。

沈家血脉中,像这样上不了族谱的,不单是他们这一例。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迁移他乡,同本家断了联系,有子孙出生也没有音讯知会,这种回乡后多会找机会补上;一种是被族中除名,连带着子孙也没有资格再入沈家族谱;一种是外室子,资质好的领回来做庶子养,资质不好的多是给点小产业任起过活,他们的子孙有的名字有的仍从本家,可依旧上不了族谱。

沈虽傲慢,可这些同窗心里没有几个瞧得起他,就是因为他没有在族谱记名,也没有参加祭祀。就算他不是外室子或是祖上被除名,顶好的情况就是祖上迁移他乡,又移了回来。如此悄无声息,混得各房头都靠不上,肯定也是不受族中待见的旁枝庶出。

沈琴这句是讥讽沈身份低,不想却是正揭了沈心中伤疤。

不管宗房大老爷对他们兄弟如何温煦,平素也照拂有加,可却没有提将他们上族谱的事。就是他们父亲的骨灰,如今都在家中供奉,进不了祖坟,不能入土为安。

沈眼睛都红了,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来,两步冲到沈琴跟前,抓起他的衣领,咬牙道:“我乃沈家二房嫡裔,怎就算不得沈家子弟?”

沈琴哪里受得住这个,压根就听不见沈说什么,已经抬起脚冲沈踹过去,口中骂道:“真是好狗胆,敢与你爷爷动手?”

沈被踹个正着,身子冲后边倒去,“哗啦啦”带翻了身后的桌子,引得数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