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在旁,听得皱眉。
他是愿意进京,接胞弟遗骨回乡,可这过去主持则过嗣之事算什么?明明自家老爹方才的意思,是要让珏哥儿归宗,重新回到宗房名下。至於与二房的关系,有一条人命在里头,不能说反目成仇,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可是按照沈硷的说法,却是使得两房牵扯更深。
宗房大老爷看着长子,满脸肃穆,眼神幽深:“你这是想好了,要舍了小梁哥儿给尚书府做嗣孙?”
小梁哥儿是沈硷嫡次子,今年才一岁半。
沈硷郑重道:“若是过去,自是舍不得,可珏哥儿是我亲弟弟……”
“好!能想着你弟弟,到底没白做了长兄!只是无需那么费事,等你二弟接了你小弟回来,再行过继之礼就好!”宗房大老爷淡淡地道。
沈硷满脸诧异,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沈珺看着兄长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谁的好听,不过还是放不下尚书府权势罢了。二房如今对宗房有愧,宗房这边要是提给沈珏过嗣之事,二房那边多半不会反对。可二房就是傻子么,看不出沈硷这点儿小心思?
沈珏以前不过是胞弟,沈硷即便在京城,因名分有别,也不好太过亲近;小梁哥儿年纪,还不到能占住的时候,哪里能离得了父母?二房就算同意过继嗣孙,多半也不忍见其骨肉分离,要养在本生父母身边的。
有二房对沈珏的愧疚在前,有宗房与小梁哥儿的血脉牵系在后,小梁哥儿即便辈分低,可也与能除了嗣父母之外无其他亲族依靠的沈瑞相抗衡。等到二房长辈谢世,二房说不得就要沦为宗房从属。
早先沈珏也羡慕兄长出仕,如今却是不羡慕了。这当官当得人味儿都淡了,满脑子算计又有什么意思?
沈硷已经醒过神来,脸上也带了不快:“爹,您这是何苦,为了一时之气,闹得两房人都不安生……”
话未说完,就听宗房大老爷怒道:“你老子说话说是放屁?!我说了尚书府嗣子、嗣孙都不与宗房相干,就是不相干!你舍得儿子,我却舍不得孙子!还是你觉得如今你是官老爷,一切都能做主了!想要做主,等你老子咽气再说!”
虽说沈硷觉得自己老爷子胡搅蛮缠,可见他盛怒,便也老实地跪下,道:“爹,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宗房大老爷已经气得呼哧带喘,看也不看沈硷,只对沈堵道:“收拾行李,明日就出发进京去!”
沈珺老实应了,不过却没有立时出去,而是开口问道:“爹,真要给三弟过嗣侍奉香火么?”
“珏哥儿十五了,眼看就要十六成丁……”宗房大老爷喃喃道:“且看看,说不得等他回来,给他说上一门亲事,再提香火之事……”
沈珺动容道:“还是爹想的周全,我们不想着这个,还能有谁会想起这些……珏哥儿最喜热闹,一个人孤零零的也难熬,有个伴儿陪着也好……只是大哥只有两个嫡子,小梁哥儿又小,要是真要给珏哥儿过嗣, 还是过继小樟哥儿吧……”
小樟哥儿是沈珺嫡次子,今年已经六岁了。
沈硷是沈氏一族大宗嫡脉,按照“小宗可断,大宗不可断”的规矩,自然是子孙多多益善,将两个嫡子中的一个出继的确不保险。
宗房大老爷觉得次子说的有道理,可即便是一家人,这其中牵扯的事情也不少,便摆摆手道:“这个先不论,等你从京城回来后再说!”
“是,爹!”沈珺垂手应了,看了眼还跪着的沈硷,道:“爹,是不是让大哥起了?大哥这几日侍疾,也受了累……”
他只是不好看着长兄继续跪着,也担心自己走了,这父子两人再起争执气着了老爹,才好心开口求情。
不想,却是正戳了宗房大老爷的肺管子。
宗房大老爷望向跪着的长子,眉头蹙得更紧。
这三日宗房大老爷虽浑浑噩噩,可也并非全然不知外事。沈硷虽来过两遭,不过是打个过场,在自己床前侍疾的主要是沈珺带了小栋哥儿、小桐哥儿。
自己这个长子,倒是官威越盛,在自己跟前即便面上恭敬,可还真不敢去探究他到底有几分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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