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看下来,沈沧与徐氏确实是厚道人,沈瑞这里又有与沈珏的渊源在,几门亲近的姻亲都是仕宦人家。不用说别人,就说小一辈沈瑞,有尚书府的人脉在,还有个能靠得住的岳父,加上他自己埋头苦读的劲头,登科是早晚之事,前程自不用说的。
在愧疚退去之后,那个精明的二爷又回来了。他想起胞兄之前劝阻,也不觉得那是全然自私,只觉得说不得以后自家儿女真需要借二房的光。
这般想着,沈就压下对沈瑞的瞧不上,变得亲近起来。话里话外,不少缅怀沈珏之语。他与沈瑞年岁相差大,过去交集也少,不提沈珏也实没话说。
沈全与沈本不相熟,对於他对二房与沈瑞前倨后恭的态度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因出身宗房,自诩嫡支,才端着身份;沈瑞却是见识过沈的算计,冷眼旁观,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却是冷笑不已。
这就是人性,欲壑难填。
一件事满足了,就想要下一件事了。
沈珏活着的时候不见他这个哥哥做什么,死后利用起来也毫无顾忌么?
沈瑞心里,已经给二房与宗房之间画了一条线。
现下民间厚葬成风,尚书府这边发送沈珏时并不简薄,即便是殇亡,可营葬还是与成丁一样,都是一丈进深、丈半见方的大墓穴。
沈瑞与沈两人带来的人手,轮班上阵,用了一昼夜的功夫,次日下午才将灵柩重新启出来。
沈珏用的虽是成人大棺,为了行路便宜,需要另换了小棺。不仅棺材里填放了不少金玉器皿,另外还随葬的还有十来口箱子。那些箱子,有些是沈之前就见过的,是沈珏去年从松江带走的那几口;还有几口看着眼生。那些金玉器皿,也重新装了几口箱子,多是日常物件摆件,想起松柏院那空了的百宝格,当时沈珏用过的旧物。
果然,沈瑞指了那些东西对沈道:“这些是已故太爷给珏哥儿的遗赠,我们老爷、太太便命原样随葬了,其他的是珏哥儿这几年攒下的表礼与私房,也装了箱子;随身那些金玉器皿是他之前用过的,没有随着其他东西一起烧了,也跟着随葬……”
别说沈珏只是殇亡,就是对於寿高的年长者来说,这些陪葬也堪称丰厚。
沈犹豫道:“这些……这些太贵重了……”
“这是珏哥儿的随葬”沈瑞道。
虽说对於沈瑞来说,这种厚葬除了招盗墓贼一无是处,可入乡随俗,并不愿沈珏被轻慢。
沈闭了嘴。
见过了沈珏生前住过的松柏院,再看看眼前的丰厚随葬,要说二房苛待沈珏,那沈自己也不信。可是二房对沈珏越好,越是衬着宗房这次的要求是多么无礼。
沈直觉得面上发赤,有些站不住了。
沈全并没有发现沈异样,道:“南下还是水路便宜,不过今年开暖晚,北运河还不到通航时,从京城到山东这一段还需陆路;到了山东,就有船了……杨家表姐正好随表姐夫正在临清,大伯娘已经打发人提前一步送信过去,让表姐夫那边帮忙预备南下的船。到了临清,二哥换船走水路就行……”
这里说的“杨家表姐”就是杨镇的长女,是杨镇已故原配沈氏所出,尚书府的外甥女。
沈越发不安,道:“会不会太麻烦婶娘……”
沈全道:“那也没法子,要是走陆路的话,诸多不便,不知耽搁到何时才能回到松江。如何能等得呢?”最后一句确实低不可闻。
沈也知晓南边热的早,路上实不宜耽搁,便长吁了口气。之前他想的还是太不周全,千里扶灵岂是容易事?
灵柩既已经重新迁出,沈离京的日子也就到了。
灵柩停在福地这边,沈则随着沈瑞、沈全回城一次,与二房长辈拜别,也往沈瑛、沈理两家打了个照面。
沈瑛只道:“逝者已矣,哥儿回去,还是多劝慰海大伯保重为要……”
沈点头称是,族兄弟彼此客气一番,都能察觉到眼下不同过去,族兄弟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沈理则是毫不客气地道:“沈珏在世时没见你们怎么待见,如今如此作态委实无趣。 你们一时兴起,却要给旁人添多少麻烦,即便二房长辈厚道,旁的族人还看着,令尊终会后悔的”
沈讪讪,落荒而逃。
京郊二房福地挖开的墓穴已经填平,随着风吹日晒,大地复苏,草色青翠,昔日痕迹也在消融。
沈瑞这里,提前半年,彻底进入了备考状态。
长辈们眼见沈瑞用功,盯得越发紧,又担心他这般用功考不好会受不住,话里话外也是开解之词。实际上沈瑞即便心里颇为急迫,也没有觉得自己就一定能行,不过是想着尽力而为。
沈沧出仕四十来年,经历过风风雨雨,对於御史弹劾之类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沈理与沈瑛两个,此后颇为关注此事,生怕有人会借此攻讦尚书府
没想到,不久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素来如逐臭苍蝇似的御史也都熄了声,无心他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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