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马车早已经预备好了。
除了二管家与几个健仆之外,长寿与长福也都在。考篮都是早预备好的,一模一样的两份,以备不时之需。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沈瑞上了马车。众仆从骑马相随,一行人出了胡同口。
直到看不见人,车马声也渐消,三老爷与三太太才扶了徐氏转身。
众人的脸色都很沉重,三老爷道:“大嫂,瑞哥这已经下场,让大哥告假休养吧。就算每场之间瑞哥儿要家来,也是暮归朝出,吩咐下人瞒着就是……
徐氏摇头道:“你大哥的告病折子已经拟好,要等十五才肯递上去……”
就算瞒着沈瑞又如何?旁人才不会理会那么多。这边嗣父告病,那边嗣子继续乡试,过后可是说不清。
三老爷握了握拳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瑞哥儿成绩好些,让大哥心里也欢喜……”
离天亮还有些功夫,三老爷与三太太回东院去,玉姐儿扶着徐氏回了正房
将到上房时,玉姐儿低声道:“母亲,因三哥之事,二哥心里多有愧疚;如今父亲的病瞒着二哥,二哥知晓后定是难安……”
“这是老爷的决定,我不愿逆了他的心思。”徐氏拍了拍玉姐儿的手,道:“你二哥那里过后我会宽慰,只是苦了你了……”
虽说长幼有序,可在婚嫁上也不是定要序齿而来。
做弟弟的少有先与兄长迎娶的,可做妹妹的却并不一定要等兄长成亲才能出嫁。加上沈家情形特殊,兄妹两个相差不过一岁,可沈瑞却定了一个年幼未婚妻,要是等到沈瑞迎娶完玉姐儿再出嫁,就要等到三年后。女儿芳华有限,那样就太晚了。
毛冲是长子,今年已经十九岁,实不算小,毛家盼着长媳早日进门。前年冬毛冲回南边应童子试前,两家就已经议好,不管毛冲能不能参加乡试,婚期都定在今年,等玉姐及笄后就出嫁。
玉姐生辰在八月底,还有大半月就及笄。
毛冲现下还在南边,今年秋闱也要下场,等到回京,早说也要十月底十一月初。
不管沈沧是卧病,还是……现下都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玉姐儿眼泪已经出来,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心疼徐氏。她紧握着徐氏胳膊,哽咽道:“女儿不嫁,以后女儿陪着母亲……”
“傻孩子”徐氏叹了口气,道:“快回去歇吧,这些日子玉姐儿也辛苦……”说罢,替玉姐儿抆了眼泪,吩咐红云亲自送玉姐儿回去。
等徐氏进屋,沈沧已经倚在罗汉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昨晚沈沧咳了半晚,一直没有合眼。
徐氏心疼丈夫,没有开口叫他起来,只去内间抱了被子,给沈沧盖上。
她蹑手蹑脚地熄了灯,没有回内间,而是就坐在丈夫身边。
听着丈夫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徐氏躁动的心情也渐平复下来。
少年夫妻,相知相守,此生无悔。结缡四十载,已是得老天垂怜,还有甚么可怨?
日日在佛前祈祷,徐氏也不会妄想什么“愿舍我命,延君长生”之类自欺欺人的夙愿,一是愿沈瑞榜上有名,举业有成,让丈夫得以安心;二是不管丈夫还剩下多少日子,都希望他少遭些罪,平平和和地走……
黄华坊外,二管家策马走到沈瑞的马车外:“二哥,您唤老奴?可是有话吩咐?”
虽说贡院在黄华坊东南角,离坊北街这里还有不短的距离,不过四面八方的考生与家属都往贡院赶来,街道里都是各色灯笼与人群。
“不用先进坊,马车先避到旁边停一停。”沈瑞挑开车帘,吩咐道。
二管家闻言,不由一愣,不解道:“二哥,卯初(凌晨五点)开始进场,现下不去排队么?”
“不排,且暂避一旁,给后边来人让出道来。”沈瑞道。
二管家虽疑惑,却知晓沈瑞是个有主意的,不敢违逆了他的心思,忙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将街道让开。
天空依旧幽暗,不过西边方向云层渐薄,星光越来越多,放晴了。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五更将了。
眼见沈瑞还不吩咐行路,二管家急了,上前道:“二哥,就要入场了,是不是该赶过去?”
沈瑞隔着马车帘道:“上车说话”
二管家隐隐地觉得不对头,提了小心上了马车。
马车上,挂着一盏琉璃灯。沈瑞坐在灯下,小脸绷得紧紧的,面沉如水。
见沈瑞如此神态,二管家心下一颤,忙道:“二哥,这是怎了?”
沈瑞望向二管家,好一会儿方道:“今科,我不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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