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仅仅适用於外朝,对於内廷也同样适用。
对於内臣来说,想要善始善终,也不是容易事。
像今上皇爷这样性子宽和的皇帝百年一见,萧敬因是帝王心腹,比旁人更清楚皇帝身体状况,不免忧心,想要将刘忠送到东宫的心思,也就越来越切。不过他素来谨慎,才不会私下去动什么手脚。
皇爷还在,就去巴结东宫,想要谋个从龙之功的不是一个两个,可这个人不能是萧敬。
否则的话,引得皇爷着恼,不用等皇爷殡天,现下一句话就能发作得了他
“不能让东宫那些人起来……”萧敬阴沉着脸道。
皇爷宽和,鲜少处置内官,可御前内官之间的倾轧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便是断了子孙根的阉人,不能算是真男人,可对於权势金钱的渴求却从不曾减少
萧敬作为有资历的御前近侍,是内官倾轧之中的获胜者,也执掌了内廷权柄;至於东宫那些内官,多是落败者,即便在二十四衙门挂着少监之名,也是虚职。
作为大权在握的红衣太监,萧敬本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中,不过在刘忠“不经意”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与东宫系内官早年的龌蹉,不免担心起以后来,这才生了往东宫送人的心思。
想到这里,萧敬又看了看刘忠,依旧是十分满意,吃了一口茶,笃定道:“过了今日,皇爷应会叫人打听你的底细……给太子选伴当,去年就提过一遭,就是东宫那帮混帐搞鬼,才不了了之……如今皇爷对东宫关注尤甚往日,说不得过几日就要主动开口叫你过去……”
刘忠听了,带了犹豫道:“师父,徒儿真要去侍奉太子么?”
萧敬笑道:“这还有假不成?若不是要送你过,杂家筹划了一个来月,所为何来?”
“可是徒儿听闻,殿下念旧情,东宫近侍,只重老人,新人都凑不上前去……”刘忠冲疑道。
萧敬轻哼一声:“哪个老人不是从新人熬不上去?就是现下东宫那几个得了头脸的,也不是一开始就服侍太子……东宫真正称得上老人的,早被刘瑾他们几个挤得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要是南京六部尚书病休或致仕,对於京官来说,不过是一句笑谈;可京城六部尚书请辞,那就是引得四方震动的大事。
京中九卿之缺,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今年又是“京察”之年,有资格升任的不是一个两个。不过是之前大九卿瞒着,即便下边的年资到了,上面不腾地方,也无力可使。
兵部尚书刘大夏不必说,年老疲软,等着他告老的京官不是一个两个;刑部尚书沈沧这里,则是让人拿不准,这是真心致仕,还是虚晃一枪想谋其他?
得了消息的官员各有思量与怀疑,可是与尚书府亲近的族亲与姻亲便只有震惊。
今天不是寻常日子,今天是秋闱第一日,沈瑞今日下场。
不管今日沈瑞应答的如何,有了沈沧的病养,接下来沈瑞身为嗣子就要侍疾,下两场考试就不能再进场了,否则就有不孝之嫌。
以沈沧为人,但凡身体能坚持,也不会舍得耽搁沈瑞乡试。如今坚持不住,那定是身体真的不好了。
众人心急火燎,顾不得等到衙门落衙,就各自请假出来,前往尚书府。
最先到的是大理寺卿杨镇,他既是沈沧妹婿,也是沈沧师弟,在沈家也是登堂入室。他也不在前院客厅候着,直接叫管家引他到正院来。
沈沧吃了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徐氏得了消息,迎了出来。
“大嫂,大哥他……”杨镇满脸担忧问道。
徐氏往东屋望了一眼,低声道:“老爷睡了,姑老爷请随我到西屋吃茶…
杨镇虽是书香门第出身,可家道中落,要不是岳家扶持,也就没有今日。 如今虽已经居九卿高位,可杨镇对沈沧这位师兄兼大舅哥的感激始终不减。
杨镇得了消息,匆匆赶来,额头上都是汗,却是顾不得抆,直接开口道:“大嫂,大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徐氏苦笑道:“就算今日姑老爷不来,老爷明日也要打发人去请姑老爷说话……自打三月国丧后,老爷身子就不大好,端午节前犯了宿疾……到了七月,就不大好,这旬月来,都在勉强支撑……”
杨镇听得脸色乏白,两家除了是姻亲,还是盟友。
如今正是“京察”的要紧时候,谁晓得沈沧倒了,会不会有人盯着他的大理寺卿之位。除了沈家,杨镇在官场上虽也有几门关系,却都是面子情。
杨镇的担心,一半是真心为了沈沧,一半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踌躇了一下,道:“大嫂,大哥那边,对我可否有什么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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