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父莫若子,眼见老父亲还听不出重点,沈珺不由叹气道:“爹还没看出来吗?这族长之位怕是要换人了。”
沈海闻言,猛地抬头,惊怒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要上位不成?好个小兔崽子,别人糟蹋我,也轮不到你这当儿子的糟蹋我!”嘴里说着,望向儿子的目光已经带了刀子。
族权在手,平素懒得打理族务,让儿子打理是一回事;被强迫退位,则是另外一回事。
沈珺真是哭笑不得:“谁说族长之位只能在宗房传承?”
“可是我们是宗房,嫡支血脉!”沈海站起身来,满脸激动。
嫡支嫡脉,掌管家族祭祀,这不是天经地义?
沈珺淡淡道:“族规上并没有写明族长只在宗房传递,过去也有其他房头带过族长一职。”
沈海怒道:“他们竟然敢?他们怎么敢?!二房算什么?要不是祖父当年宽容,以二房老太爷当年忤逆之举早该除名;还有沈理,一个外九房遗腹子,没有家族扶持,能考中状元;还有四房沈瑾这个白眼狼,一个庶孽,要不是太爷当年宽容,怎么会允许他在嫡母名下记名!如今趁火打劫,一个一个,都不是他妈好东西!”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的名望下降,族人各种异议与不待见,沈海不由阴谋化了。
沈珺却是已经愣住,之前对於这些事,不过是听过就算。在族人之中,宗房向来充当仲裁者与调节者,很少直接插手各房家务事。真要说起来,宗房不无过失。
五十多年前的往事,沈珺没有亲历,却也知晓前因后果。当年二房继室谋害原配所出之子,使得二房长子遇难,次子坠海。可是等三子找到证据,指控后母时,却是被宗房和了稀泥,使得三子远走京城。虽说二房老太爷死前休妻,不认继室所怀之子,可是裂痕已经形成。当年的二房三子,就是后来的二房太爷,一辈子没有回乡,死了也没有想过叶落归根,在京城另立福地。要不是有孙氏与沈瑞母子的渊源,怕是京城二房一辈子也不会与松江联系。
等到三十几年前,沈理幼年的磨难,真的只是九房老太爷贪婪所致?要是宗房能公正的对待孤儿寡妇,而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九房老太爷倚老卖老,沈理身为九房嫡支子孙,怎么会没了家传产业,连吃穿都要孙氏这个族婶看顾?
几年前,沈瑾在孙氏丧礼上记名之事,宗房立场就是公正的?算计孙氏遗产的,有宗房的二老爷沈江;无视沈源宠妾灭妻、慢待嫡子的,是宗房上下。即便当年宗房太爷上了年岁,一时看顾不到,可是沈海与沈珺父子呢?当年两人一个是宗子,一个已经替父族料理庶务十来年,两人对於四房的家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是逝者已逝,冷眼旁观罢了。
想到这些,沈珺立时出了一头冷汗。这到底是族人,还是仇人?人非圣贤,这些族人向来对宗房不冷不热,是不是一直记得昔日恩怨?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沈珺沉思,沈海却是一时灵堂清明,拍着脑门道:“不对,不对!他们都是京官,没必要算计族长之位。二房在松江早没人了,四房沈瑾也不会放心将他老子那个祸头子留在松江;九房那里,沈理不收拾老太爷都是好的,怎么会为他们夺族长之位?能夺族长之位的……能坐族长之位的还有其他几个房头,六房人丁单薄,七房与八房是穷酸,三房从根子都烂了, 那剩下的只有五房啊,只能是五房!”
偏偏沈渊也好,沈理、沈瑾也好,都与五房交好。
“一个一个势利眼!哼,还不是看在沈瑛是皇帝昔日东宫属臣,前程大好,这是故意踩宗房捧五房,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你大哥就没有好前程了?你大哥已经是知府了,那沈瑛可刚死了老子,马上就要守孝三年,到时候起复还不知什么情形!”嘴里说着硬话,可沈海也不由忐忑。
沈瑛与自己长子品级仿佛,可是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地方官,哪里是好比的?沈瑛年过而立,翰林院出身,又有东宫履历;沈城却是已经年过不惑,从六部郎官熬到地方知府,族兄弟两个相差十来岁,哪个的前程更好一目了然。
换做是沈海自己选择,也会选择烧沈瑛这个热灶。
沈海素来惫懒,却也不甘心真的将族长之位举手让人。不管族规是怎么定的,族长之位在宗房传承的多,沈海早已理所当然视若己产。
一时之间,沈海竟生出满心斗志:“哼,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向来好脾气,可他们要是将我当成包子也是瞎了眼!想要算计我,还真以为自己没有小辫子?沈渊如今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毁亲另娶,气死了亲老子。远嫁过来的孙氏,压根就不是徐氏的表亲,就是他当年有婚约的童养媳!还有沈理,娶了阁老的女儿,跟上门女婿似的,可早年也不清不白的养了外室;至於沈瑾那孽庶,金科状元算什么?忤逆不孝,软禁生父之事捅出来,前程都要断送,还敢帮五房抢族长之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