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贱/人!」夏增冲着地上啐了一口,拿出锦帕抆了抆手。
鼻尖闻到一股子女子身上的馨香,立刻嫌恶地皱紧了眉头,直接扔在地上,用脚捻了捻。像是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他想起来了,他现在用的帕子,都是头天兰姨娘把帕子塞在胸口里捂一天,第二日才会送到他的手里,这样他就能每时每刻都闻到兰姨娘的体香了。
当然之前情浓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是一种情趣,甚至偶尔他还能捧着这帕子想入非非。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恶心,恨不得把兰姨娘从他的生命里剥离。
当院门被关上,院子里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之后,夏倾开始嚎啕大哭。
她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兰姨娘,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爹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
天空在她的呜咽声之中逐渐变黑,夜晚来了。可惜这个晚上,与夏侯府的许多人而言,都是个不眠之夜。
「不要再叫我娘了,私下里——」兰姨娘一把捂住了夏倾的嘴巴,语气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也不要叫,这世上你已经没有娘了,只有姨娘。」
兰姨娘的声音沙哑,甚至还带着颤音,显然还没有从惊慌失措之中反应过来。
「扶我进去吧。」
母女俩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夏倾将灯点上。刚刚夏增发火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下人就全部走光了,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娘,姨娘,你的额头破了,我去让人给你请大夫。」夏倾急急忙忙地要往外面冲,却被兰姨娘一把拉住了。
「别去了,没人搭理你的。现在出去只能自取其辱,里屋的床头柜里还有一些膏药,你把它拿过来抹一抹就算了。」
夏倾拿着药出来抹的时候,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
母女俩都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兰姨娘的头脸都是伤口,嘴角也破了,脸上的巴掌印记十分清晰,而且还肿得老高。夏倾比她好点儿,只是身上有些脏,头倒是没有破开。
她们俩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她娘一向都是夏增的掌中宝,她更是夏增的掌上明珠,平时舍不得碰坏一点儿,但是只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她们再回府的时候,夏增整个人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从恩爱的夫妻、父女,变成这样的仇人,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别哭了,冲早有这一遭,只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兰姨娘倒是没有哭,甚至一点惊慌的模样都没有,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冷静。
「娘,我不懂。」夏倾握住了她的手,满脸泪痕地看着她:「你和爹那么好,甚至都能联手把长公主撇到一边,原本就比其他人亲密,你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为何就这么对待你?只因为茶馆里的几句话?我虽然没有亲耳听过完全的,但是光听爹说的那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听就知道是被栽赃的。」
她急切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疑惑,边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抽噎着,脸上的神情极其委屈。
夏倾在今日体会到了,什么是没有爹的孩子。
「都说了傻孩子,要叫我姨娘,别再忘了。」兰姨娘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别看我其他方面糊涂,但是对付男人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糊涂。特别是对你爹,我知道他喜欢女人伏低做小,把他当做大英雄一样供着,所以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缠着他依赖他,想出各种法子让他离不开我。」
她慢声慢气地开口,脸上的神色没有失望,只有平静。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姨娘就告诉我,男人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最硬的东西。我们女人要像温泉一般包裹他,悄无声息地温暖他,等他离不开我们了就成功一半儿了。但是你要知道男人心也是异变的,这世上如此多的貌美女子,善解人意的更是数不胜数,说不定他找到了另一处更大更温暖的泉水,他就很快会离开,又或者他没有找到那样的女子,只不过是厌烦了每天对着同一张脸。所以当女人,就要准备好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你身边的男人忽然对你冷淡、疏远,因为他不喜欢你了,连个玩意儿都不要你当了。」
兰姨娘的目光变得悠远,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像是回到她的儿时,听着自己的姨娘说话。
夏倾的呼吸放轻了,她握紧了兰姨娘的手,生怕眼前失神的姨娘会离她远去。
「当我知道玉荣长公主挑了你爹当驸马,而夏侯府不仅没有拒绝,相反还极力促成这事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走我姨娘的老路,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我姨娘曾经劝我,反正还没有怎么样,不如及时抽身,但是我不信邪,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与增郎是彼此爱慕的,我即使当不了正妻,也还有他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