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城中,酒宴正盛。
三千河东兵被迎入开阳城中,分驻各处,而马邑郡守王仁恭之世子王仲通旋即到来。随即带来的,还有大批劳军之物。
在云中之地军民忍饥耐寒之际,王仲通带来开阳的就足有数千石粮草,数百斗好酒,活羊五百,征发了上千民夫转运这批物资到开阳。
两三日内,三千河东兵上下,都是大宴的气氛,酒肉不限量供应,另外每人还有财货赏赐。这三千河东兵都乐得合不拢嘴。本来以为北上一路,是不折不扣的苦差事,却没想到还有这等好处!
虽说跟着二公子前途什么的是谈不上了,但是这些犒劳,却是实实在在落在肚里和腰里!
军将士卒如此,作为李家公子和王家世子,自然也有欢宴。
这几日宴会都设在开阳城原来县令衙署之中。世家饮宴,往往可以通宵达旦,并且连续进行好几日。这风气都是大隋平定陈朝之后,从南方传来的,北地世家也迅速被这南风沾染。当年长安洛阳城中,世家高门,甚而有欢宴长达月余之久!
王家世子,手笔自然是大的。原来略微有些破败的县令衙署,破损处都张挂起了锦障。天气虽寒,但是饮宴花厅却是四门窗户都打开。不仅地板底下通了地龙,在窗外还设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盆,虽然没有蜀地送来的竹炭,但是本地烧出的木炭却毫不吝惜的烧了一盆又一盆,只为这些贵人们能在门窗俱敞之时,还能衣衫单薄,尽显倜傥之色。
几案之上,陈设的俱都是累累山珍,还有河鱼做的鱼脍。各色果子也摆了一盘又是一盘。一桌酒肴残了一些,马上就是另外一桌新的换上。
马邑边地,云中军将士卒食不果腹,地窝子里的百姓冻得半死,道路上流民满途,纵然能逃到河东等地,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来。可是这花厅之中,却是春意流动,酒满脂肥。
这已经是王仲通到来,第三日的饮宴了。李世民虽然一身宽松的饮宴袍服,坐在几案之后,还努力的在脸上堆出笑意来,但不时就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他的面容本来就显得过于刚硬一些,一旦皱起眉头,顿时就和这酒宴气氛格格不入。
而坐在旁边的长孙无忌,就在这个时候不着痕迹的拽拽李世民的袖子,李世民顿时就放松眉头,又挤出一脸笑意来。
王仲通坐在主位,连续三日欢宴,仍然是精神百倍的样子,现在也有些酒了,越发的显得有点放浪形骸,随手扯过身边一名侍女,正在搓揉。
一边与这侍女调笑,一边就对李世民开口。
“二郎,本来依着某的意思,这一趟实在是不必走的。刘武周跳梁小丑,又能有何能为?而且他还没粮食,你也是带兵的,没粮食,有兵又有什么用?但是父亲一心求稳,还是请三千河东兵来援,父亲有令,做儿子的只能遵从。不过你我兄弟,倒是能好好亲近一下。这马邑郡实在是没什么好的,酒不行,女人也不行!更不必说诸般耍乐了,随父亲在这里两年,某感觉自己都变成了胡人!这一趟来,你是吃了辛苦了,着实没什么好招待的……”
说到这里,王仲通斜着醉眼看着李世民,笑了一声:“不过也总不能让毗沙门来不是?毕竟毗沙门是世子,可是要向长安而去的!”
毗沙门正是李建成的字,王仲通口口声声,倒是叫得亲热。
长孙无忌心里一紧,这王仲通居然就这么赤裸裸的挑拨李家兄弟关系。现下却是王家求着李家,也不知道是王仲通太过草包,还是王家别有什么用意!
长孙无忌望向李世民,生怕有的时候性子有些急躁的二郎就此掀了几案。
李世民却是神色不动,淡淡一笑:“刘武周缺粮不假,但是麾下却是精兵猛将如云啊。据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徐乐,不是拿下了神武么?据说还让郡公麾下军马,小小的挫败了一场。这只是刘武周麾下一支偏师吧?”
王仲通一下就涨红了脸。
世家子弟,待人接物的风仪,他自然是不缺的。但是王仲通自视甚高,太原王家,可是传承四百年未断。李家这等暴发户,平辈之中,若是李建成来还勉强算得是和他平起平坐,一个不得宠的李世民来,还要他来亲自迎接,还带来了这么多犒赏,让王仲通心下如何平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