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燧之内,到处都是王帐护卫值守,每名护卫都是神色绷紧到了极处,惨败之后的沮丧加上无从发泄的暴戾之气,这些按着佩刀守在各处的青狼骑王帐护卫,似乎随时都能拔刀杀人!
在掇吉带领之下,从这些王帐护卫身边经过的王佑,只觉得背上冷汗流了一层又是一层。
虽然掇吉所说,是执必贺许了和王仁恭的会盟。但是现在,王佑却没有半点大事得成的喜悦。
王佑只怕下一刻,刘武周的可怖人马,就杀入到烽燧之中,不仅将执必部一扫而空,连他都要跟着陪葬!
在善阳城中,这帮幕僚,总觉得区区刘武周,不足战马踏过。而此时此刻,身在这破败烽燧之中,王佑只觉得以前被他看不上眼的刘武周,就突然变得可畏可怖到了极处!
一路战战兢兢之中,王佑终于被引到了执必贺的所在之处。门外亲自守着的是失巴力,看到掇吉引王佑前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王佑入内。
王佑下意识的正正衣冠,颤颤巍巍的入内而去。
光线昏暗的屋内,执必贺已经收拾好了形貌,再无此前那个已然有些乱了分寸的模样,花白胡须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端然正坐在胡床之上。只有扶在膝盖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泄露了一点执必贺的本心。但是此时心惊胆战的王佑,哪里又能注意得到?
王佑步入室内,不敢听从箭孔处传入的营地嘈杂喧嚣之声,深深拜伏下去。
执必贺一笑:“起身罢,此处简慢,犯不着如此大礼了。”
王佑挣扎几下,才爬起身来,心下已经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要走这样一遭。嘴唇嗫嚅几下,想说几句过场门面话,却觉得唇舌之间干燥得厉害,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执必贺笑意不减,淡淡道:“贵使想必也知道了,咱们这算是败了一阵,刘武周这家伙,真是硬得很!草原男儿,有一说一,没打赢就是没打赢。不过就算某藏着掖着,这败军的模样也是遮掩不住,贵使说是不是?”
王佑这时候终于挤出几个字:“是,是……”
是字一出口,就发觉不对。又赶紧摇头,带得整个身上都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
执必贺看到王佑这个模样,只是付诸一笑。
这名使者派来,一听姓王。执必贺就知道是王仁恭的族人出身。这些世家出身之人,多半就是这个模样。几百年高高在上的地位,已经养得他们绝大多数人既骄横又懦弱。当年突厥还臣服于大隋之际,执必贺也曾经随着阿史那家入中原朝见过,那些负责抚循突厥部的贵人,但凡世家出身,谁不是这般模样?
据说大隋天子虽然出身世家,但是家世浅薄,当年都是一群鲜卑六镇戍卒出身而已。父子两代,都想根除这些高高在上数百年的世家中人。据说还开了什么叫做科举的,只是从贫寒之士当中选拔人才。不过这位大业天子,也因而这些举动,几乎将大隋江山要彻底丢掉了。
若不是世家,当年司马之晋,怎么会丢掉了江山,让中原成为草原民族的牧场数百年之久?若不是世家,怎么如此强盛的大隋帝国就告崩塌,给了突厥人崛起的机会,让执必部都能压服边地数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