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周也终于看到了南商关的关墙,看到了王仁恭的那面大旗所在。
就是这面旗帜,在这马邑郡中,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直让他提心吊胆,谨小慎微,什么时候都怕一睁眼之际,王仁恭就出现在他面前,将他辛辛苦苦博取来的一切,全都覆灭!
这个世道,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他这一个鹰击郎将,不知道是费尽多少辛苦才拼搏而来,浑身伤痕累累。带出乡闾的子弟,死伤大半。不敢享受,不敢奢华,不敢作威作福,只为了一点点的积攒威望收取人心。
而王仁恭自打落草,就已经注定一辈子荣华富贵。在地方,则为郡守,在军中,则为数万人马统帅,在中枢,则为重臣。而王仁恭的功绩又是什么呢?
平定杨谅之乱的时候,转运了一些粮草。随征高丽,在扶余道遇见了几千高丽兵,王仁恭用精锐的十二卫铁骑数千,对着这些高丽兵打了个胜仗,就吹嘘为破军十万。一下就拜了开府。
侄子卷入杨玄感的叛乱之中,王仁恭算是被大业天子冷遇了几年,一旦复起,复官如故,领马邑太守,兼治马邑鹰扬府。
每个人口口声声都称他为名臣重将,知兵统帅。可他打的仗,有自家十分之一多么?他对郡中百姓,对治下兵马,花了的心思也有自家十分之一多么?他号称镇抚突厥,执必部不敢弯弓南望。但那一场场与执必部的血战,到底是谁打的?
可最后被迫到绝路上的,还是他刘武周!
刘武周一向憨厚朴实的面孔之上,闪现出了一丝怨毒到了极处之气,转瞬间就已经收拢平复。他看看身边左右护持的尉迟恭和苑君玮,笑道:“某等上前,见见王郡公罢?”
这时大队人马已经停下,立在驰道之中,只等刘武周号令。后面的军民也在陆续赶到,猬集在这驰道之中。刘武周不等大队齐集,就要直抵关前,和王仁恭面对面!
苑君玮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先抽出马槊,然后觉得不对,放下马槊又接过一面步军用的大盾。而尉迟恭只是默不作声,只是摘下了挂在鞍侧的一面骑盾。
两名统恒安甲骑的悍将,护卫着刘武周策马而前。
在刘武周中军之前,就是玄甲骑。这些玄甲骑战士看到刘武周到来,都拱手行礼,徐乐也在其中。
刘武周笑着对徐乐招呼:“乐郎君,陪某上前一会郡公如何?”
徐乐看看刘武周,灿然一笑,八颗白牙闪烁:“敢不从命?”
在南商关关墙之上,王仁恭就见着这些云中男儿停了下来,将这驰道塞得满满当当。
不多时候,甲骑队列散开一条道路,四骑缓缓而出。
当先一骑,正是徐乐,徐乐未曾负盾,只是在腋下夹着马槊,单手提着吞龙缰绳,信步而前。
在徐乐身后,左为尉迟恭,右为苑君玮,两人各自持盾,遮护左右。
而被三人夹在中间的,就是刘武周了。徐乐英锐少年,自不必说。尉迟恭也是昂藏八尺的黑大汉,身形挺拔如塔。苑君玮也算得上势矫捷英俊的边地男儿。而刘武周却是形貌并不出众,身量也不高大,披着一件弊旧的袄子,有若老农。
在这一瞬间,不管是南商关中,还是四人身后的云中军民,都屏住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