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若是一心想要护着他周全不顾一切,便先杀了孤,再由着你们折腾!”
话一出口,李密便不再多言,而是挥动鼓槌第二次发出撤退命令。
那些将领不敢再动,都把眼睛看向徐世勣、秦琼等人。
李密这话说出来,实际就是表达了底线所在。
大家平日怎么相处都没关系,但是战场上不容胡闹,军令就是军令。
不管下面人是否认可,只要命令下来就得服从,这就是军中的规矩。
如果这时候再上前阻拦,实际就是和李密反目成仇,甚至可以算作谋反。
这帮绿林人平日无法无天,也是仗着人多势众而且不涉及到底线所在,最多就是挨些惩戒,绝不会掉脑袋。
正是心里有这个把握,他们才敢去惹是生非胡作非为。
现在到了生死关头,谁都得掂量一下分量。
至少就自己而言,不具备和李密抗衡的能力,如果是徐世勣或者秦琼出来挑头,或许还有一说。
但是这几个人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李密敲鼓的背影沉默不语。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单纯怪李密,实在是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就在徐乐等人厮杀的时候,整个邙山战场的形势,又出现了新的变数。
先是徐乐、韩约与程咬金、孙长乐交战,导致交战的两支部队都失去了自己的最高指挥。
这其实很是不正常,毕竟部队是要依靠指挥才能发挥战斗力,主将跑去跟人打架,这怎么看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时候就是军将之间的比拼,看哪一方的军将水平高应变能力强,谁就有可能取胜。
在这方面,玄甲骑具有先天优势。
他们这些兵士,本来就是由玄甲军将组成,换句话说他们是玄甲军官团,任意一人手下都管着数量不等的士兵,论起临敌变化以及指挥调度,肯定比普通士兵出色。
是以在混战环节,内军其实是吃亏的一方。
内军军将虽然拼死抵抗指挥,但是彼此之间难以协调,只能各自为战,发挥不出军阵的优势,反倒是被玄甲铁骑轻松碾碎。
如果单纯是这一点,也不至于对李密构成太大威胁。
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坏消息传来,王世充不知从哪里已经得到援兵到来消息,带了一支精锐出营偷袭。
这些人乃是背水一战悍不畏死,交战之下内军竟然抵挡不住,已经被他们突破了两道预设防线。
紧接着又是一个坏消息传来,斥候发现远方烟尘遮天,似乎有大队人马行动。
其行动方向并不是北邙山,而是试图过河袭金墉城,这才是李密如此惊慌的原因所在。
金墉城乃是瓦岗根基所在,大军的财货、家眷全都在此。
而且金墉、黎阳互为犄角,一旦两城失守洛口仓也难以保全。
瓦岗军赖以在乱世中称雄的资本,除了这支虎狼之师,便是洛口、黎阳的粮食。
如果军粮有失,李密就成了昔日官渡的袁本初,不战而自溃。
王世充的残兵、玄甲骑的精锐,李密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李渊那六万大军,他却不能不在乎。
从玄甲骑投入战场开始,李密就在担心那六万人在哪。
越是找不到踪迹,就越是心中不安,生怕他们从哪突然杀出给自己致命一击。
这支队伍的出现,给了李密致命一击。
显然他认定,这支人马就是李渊主力所在,是以急着退兵固守根本,暂时放弃北邙。
倒不是说他这种考虑没有道理,毕竟粮为军中根本,何况金墉城里住着的乃是全军将领的家眷,其中李密本人的家属倒是没多少,主要是在场诸将的亲人。
他领兵回去保全大家家小口粮,这怎么看也没有错处。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战场上还有程咬金、孙长乐以及两千内军。
他们的死活,总得有个说法!徐世勣身形保持跪姿不变,口内大声疾呼:“魏公三思!军情不确,如今退兵操之过急!李渊父子与王世充貌合神离,断不能倾力相助。
所谓大军必为疑兵,魏公一声令下,我全军冲上,定可将王世充、徐乐一并诛杀!”
李密并没作答,依旧用力擂鼓。
他的鼓声不止是传给前方的内军,也是传给整个瓦岗军。
随着鼓声擂动,瓦岗全军都开始动作,准备撤出战场向金墉城退却。
鼓声震天,但是徐世勣的声音却还是穿破这隆隆鼓声,送入李密耳中。
声声血,字字泪。
言语如箭,直刺心窝,李密只觉得手中鼓槌竟是这般沉重,每一次敲击都会耗尽自己全部精力,偏又无从选择不能也不敢停顿。
生怕军令下得迟了,昔日的噩梦便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