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晋阳的三万大军,都归李元吉指挥。
自从李渊长安称帝之后,原本居住在长安的官员亲眷乃至世家子弟都已经前往长安去从龙,晋阳城里没谁能颉颃他,李元吉行事也就越发放肆。
之前是借着操练的名目,把军队带出来围猎胡闹,再后来就是带着部下去当强盗,跑到晋阳附近的乡村里面烧杀掳掠,以杀人劫财为乐。
所得的财货转手就赏赐给身旁人,自己不曾留取分文,只为了过一把强盗瘾,就不知杀了多少人命。
这几日李元吉在执必思力的鼓动之下,又迷上了新的玩乐手段。
便是每日都选几千军马在校场列阵,再于校场正中用尖木围出一片空地作为角斗场。
李元吉先是让部下演武,紧接着再由自己和执必思力从中选出最看好的勇士充当打手厮杀为乐。
谁选中的打手赢了,便可以赢下彩头。
李元吉本就残忍嗜血,再有执必思力推波助澜,更是让他变得凶残暴虐。
为了追求“真刀真枪”,要求打斗不限手段不禁死伤,不分出绝对胜负不许停手。
换句话说,只要被他或者执必思力选中进入角斗场,一旦成为输家,不死也是个残废。
把堂堂军将当作野兽一样厮杀为戏,这原本已经足够令人气氛,更让人忍无可忍的是,交战的人选不光是河东六府留守军汉,还包括了执必思力手下那些青狼骑。
执必思力从阶下囚变成李元吉座上宾,他的部下自然也就得以翻身。
不仅不是俘虏,还享受亲兵的待遇。
衣食供给,还在李家普通军汉之上。
而这种比斗里面,也经常被李元吉或者执必思力选中,下场和汉家军将捉对厮杀。
要知道追随执必思力的青狼骑,可不是那种凑数的战奴。
而是草原上真正的战士,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个人武艺、气力都十分出色。
别看他们被徐乐打得落花流水,那是因为对手太强,而不是说他们真的是酒囊饭袋。
再说突厥人的弱点在于阵战,由于草原游牧的特点,一旦排成军阵列对厮杀,往往不敌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彼此配合的汉家军马。
论及个人厮杀的手段,他们事实上比普通的汉人军士只强不弱。
况且彼此之间的心性也不同,那些河东六府军将本来都是堂堂正正男子汉,被主将当成赌局进行无意义的厮杀,自然是满心不快,士气先就弱了几分。
那些青狼骑卒却是凶戾成性,以杀人为乐趣。
再说这种角斗再草原上也是常有发生,他们更为适应。
两下心态不同,临阵士气表现自然也就不一样。
这几日交锋下来,晋阳兵将或是死于自相残杀,或是被突厥狼骑打杀,很是受了些折损,军中自然少不了怨言。
李元吉那些家将对于这种流言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处理。
准备拿来当把柄,向军汉勒索财货。
如今李元吉发怒,他们自然不敢再推辞,出手也就格外精准,所拿的都是平日总发牢骚,对于李元吉种种所谓满是指责之人。
李元吉坐在将台上向下看去,眉头也稍稍皱起。
押过来的这十几个人并非寻常军汉士兵,竟然都是军将。
其中有几个自己是认识的,内中有队正、旅帅,甚至还有个校尉。
即便自己大权在握,也不敢随便杀校尉,否则李渊那关也是过不去。
可是看那几个人不服不忿的模样,虽然跪在那里依旧昂首挺胸满面怒容,也足以证明自己的部下没抓错人。
他们平日里对自己这个主将就没放在眼里,否则那敢如此?
就在他考虑着该当如何处置的当口,执必思力在旁一笑:“我当是谁那么大胆子,原来是崔校尉,咱们还是见过的,你难道忘了不成?
我记得你当日说过,有朝一日要我这个胡狗向你下跪乞活。
又说李大郎也护不住我,就更别说三胡。
你的胆子怕是比天还大,也难怪敢带头鼓噪。”
“入你娘的胡狗!阿爷几时带头鼓噪?
咱跟随圣人吃粮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娘怀里吃奶呢吧?
告诉你,别看阿爷是大老粗,也不是不懂这里面门道!带头鼓噪,那是杀头的罪过!咱就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了鼓噪。”
执必思力冷笑连声:“某是个塞上胡人化外野民,不懂你们中原的规矩,说错了也是寻常,崔校尉也犯不上如此。
某还以为,这里和塞外一样,是不是鼓噪,得是主将说了算呢。
又或者跟过圣人的,就和旁人不一样,能够骑在自己主人头上?
在草原,五十岁的奴仆依旧还是奴仆,绝不敢朝自己的小主人大声说话。
你们汉人的规矩啊……”说到这里执必思力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李元吉那厢却已经挂不住,霍然起身指着崔校尉道:“真当某治不了你不成!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们这些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