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堂大人的屋里传来连续不断摔东西的声音,院内的官员们都是心惊胆战,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部堂大人如此震怒。
韩熙同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部堂大人在震怒之下最好不要靠近,但他更知道这时候上前劝说才能表现出自己对部堂的赤胆忠心,抬手示意院内的刑部官员们保持安静,自己则是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卢俊忠坐在椅子上,余怒未消,喘着粗气,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毕现。
“部堂,来日方长。”韩熙同给卢俊忠倒了一杯茶,奉到卢俊忠手边:“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卢俊忠抬眼看着韩熙同,目光阴狠:“你为何要让我当众向大理寺的人问罪?”
韩熙同背脊一寒,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部堂,下官是想着问罪大理寺的那几名官员,其他人心中畏惧,便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跟随秦逍与刑部作对,下官.下官绝无其他心思,还请部堂明鉴。”
“你可知道,现在我们没有抓住秦逍的把柄,反倒是让秦逍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卢俊忠冷声道:“秦逍狡诈多端,今日之事,必然会四处传扬,很快各司衙门的人都知道咱们刑部存档了许多官员的罪证,而且按住不发,他们心中固然惶恐,更多的却是愤怒。”握起拳头,眼角微微抽动:“虽说咱们已经得罪了许多人,即使满朝文武对咱们恨之入骨,咱们也不必畏惧,可是宫里知道此事将会如何?”
韩熙同当然已经明白其中的利害,亦是背脊发寒。
“那些朝臣本就对咱们心存不满,如果暗奏刑部储藏百官罪证,心存不轨,你觉得圣人会怎么想?”卢俊忠毒蛇般的眼眸冷厉无比:“圣人最忌讳的便是朝臣结党,若是知道咱们储藏百官罪证,自然会想到咱们用这些罪证要挟朝臣结党,到时候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咱们杀人放火,圣人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结党徇私,圣人是绝不会饶过咱们。”
韩熙同懊恼道:“下官蠢钝,有负部堂,万死不能恕也。”
卢俊忠起身双手扶起韩熙同,叹道:“熙同,你在我手下也待了十多年,一直矜矜业业,对我也是忠心耿耿,这些年来,我一直将你视为自家手足兄弟,你应该很清楚。”
“部堂栽培再造之恩,下官今生无以为报。”韩熙同恭敬道。
“坐下说话。”卢俊忠示意韩熙同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走到门外,扫了院内众官员一眼,挥手道:“都下去办差吧。”
众官员互相瞧了瞧,随即都是躬身行礼,退出了院子。
等众官员退下之后,卢俊忠才回到屋内,坐下道:“熙同,大理寺那边好不容等到这样的机会,绝不会轻易放过。秦逍是有杀人心的,苏瑜就算想息事宁人,秦逍也必然会借此事兴风作浪。”摸着自己的八字须,目光锐利,缓缓道:“今日的刑部,是我一手打造出来,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若一倒,刑部就倒了,包括你和东山在内,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韩熙同微微颔首道:“部堂,咱们效忠圣人,多年来为圣人铲除异己,固然为圣人立下赫赫功劳,可也因此得罪了太多人,只要他们找到机会,定会对刑部拚命撕咬。可是只要部堂大人在,满朝文武就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敢明面与刑部为敌。”
“但这次刑部储藏罪证,圣人知道后,必然会对我起疑心。”卢俊忠苦笑道:“伴君如伴虎,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违了圣人的心思。这夜路走多了,冲早都会遇到鬼。”
“是下官愚钝。”韩熙同自责道:“如果不是下官一时冲动,谏言部堂当街问罪,也就不会让秦逍抓到把柄。”
“这些年来,你一直负责搜找朝中官员罪证,辛苦得很,我心里都明白。”卢俊忠道:“若不是你搜寻罪证,许多案子办的也不会那样顺利。熙同,要保住包括你在内的刑部众多兄弟,我就不能倒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韩熙同何等聪明之人,卢俊忠这话一说,他已经明白几分,微微变色,额头渗出冷汗:“部堂,您的意思是?”
“不要等着圣人问罪,要赶在圣人问罪之前,主动向圣人解释清楚。”卢俊忠盯着韩熙同的眼睛:“刑部存有多少官员的罪证,为何按而不发,这都要向宫里交代清楚。熙同,我的意思,这件事情只能由你先担起来,刑部的档案罪证一直都是由你负责,圣人也清楚刑部一直都是由你搜罗罪证,所以你若是主动上书,担下这次的责任,圣人会相信。”
“部堂.!”韩熙同身体一震,脸色泛白。
卢俊忠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上书之后,我也会上书为你开脱。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也会保住你的性命,即使真的被下狱,你的家人我也会妥善照顾,让他们衣食无忧。”伸手轻拍韩熙同手臂,语重心长道:“刑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能否度过这一关,就着落在你身上,牺牲小我保全大我,这是君子所为,那时候大伙儿都会对你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