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行人践踏出的荒野小道,秦逍背着包裹走在前头,时刻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精神倒还不错,而跟在后面几步之遥的麝月就显得疲惫不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比起普通人的速度都要慢不少。
从昨晚与顾白衣一行人分开之后,两人便一路往西南方向走,不能走官道,就只能从偏僻小径而行。
只是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有道路,有时候过河穿林,比之在宽敞的官道赶路要耗费更多的体力,此刻能走在这条荒野小路,已经算是不错的道路。
秦逍四品修为,看起来虽然不强壮,但体质强悍得很,而且他当年在西陵吃过的苦并不少,这段路途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对麝月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生於宫中,长於宫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即使偶尔离京出行,也是有人将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她耗费一丝气力。
哪怕是从苏州城仓促逃离,也是骑马走在官道上,并不需要耗费多大气力。
可是与顾白衣等人分开后,秦逍带着她都是走偏僻之地,时而从杂草乱藤之间蹒跚而行,时而趟水过河,这位大唐公主何时受过此等辛苦,一天下来,已经是疲惫不堪,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其实这样的路途,莫说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就是普通的民间妇人也未必能够支撑。
这倒也罢了。
对麝月来说,最痛苦不堪的是在夜里从荒野走过之时,虫蚁多如牛毛,时不时就有虫蚁落在身上,这对素有洁癖的公主殿下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坚持走到杭州。
已经是黄昏时分,青山绿水,愿望可以看到山坡上傲然耸立的青松,亭亭如盖,路边盛开的野花朴实而坚韧,自有一番在京都见不到的景象。
秦逍知道麝月养尊处优,这样的旅途对她来说绝不简单,时不时回头看麝月,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麝月跟上来。
看见麝月双腿似乎都迈不开,那光洁的额头甚至渗出汗水,知道这为公主殿下的体力消耗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
秦逍四下看了看,瞧见路边有一条小溪,终於道:“殿下,咱们歇息一下再走吧。”
麝月这时候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这一天走下来,全身更是香汗淋漓,浸透到粗布衣衫里,已经隐隐泛着一股酸味。
“你累了?”麝月俏脸淡定。
虽然是在逃难中,但公主殿下却还是希望保持大唐公主的高贵,虽然此刻从表面看上去这位公主殿下曾经的高贵仪容早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逃荒的落魄。
秦逍心想我为何要停下歇息,你心里没点数?
但知道公主是要脸面,不想在一个臣子面前示弱,只能道:“是,走了一天了,实在太过疲累,还请公主准许歇息片刻。”指着边上的溪流道:“正好这里有小溪,公主可以洗把脸。”
公主微微点头,看似镇定,但心里却是长出一口气,走到小溪边,看到溪水清澈,心中欢喜不已。
她在宫里的时候,周遭自然是洁净异常,即便如此,每天宫人还是会将周边的东西抆了再抆,哪怕只是一只平常的香炉,也要抆出光亮来。
而公主殿下每天早晚都要沐浴,而且还有专门用来沐浴的花瓣,这已经成了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习惯。
哪怕是在前来苏州的途中,在船上也是雷打不动。
可是抵达苏州城后,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三天没有洗过一次澡,这对麝月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回头看了秦逍一眼,见他正背对自己,麝月心想这小子还算懂规矩,瞧见溪水边有一块石头,走了过去,先是用溪水洗了把脸,这时候口渴得很,溪水清澈,真想饮上几口,但这荒郊野外的溪水,养尊处优的公主自然不会轻易引用。
用溪水抆拭了脸,感觉一阵清爽,当下干脆坐在石头上,脱去了脚上的布鞋和布袜。
这鞋袜穿在脚上很不舒服,褪下布袜,一双玲珑小巧的脚丫子露出来,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见秦逍依然背对自己站在那边,放下心来,捧起自己一只雪白的脚丫子瞧了瞧,只见脚底板通红一片,甚至还有几颗水泡。
麝月咬了一下嘴唇,这样的苦楚,她出生至今,何曾受过。
麝月的玉足形状柔美,玲珑别致,脚指甲还涂着凤汁,素来注重保养的公主殿下眼看着自己的玉足成这个样子,心中委屈,抬头看了看天,夕阳余晖洒射在大地上,旷野绿意盎然,乳化般优美。
麝月坐在石头上,双足泡在水中,此时却发现,这野外的溪水,比自己在宫里的花瓣水雨露还要舒服。
她闭上眼睛,享受了好一阵子,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着不再走下去,一直坐在这里似乎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