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涯笑道:“如此说来,道尊是为了报复而来?”
“恩怨分明,难道不是处世之道?”道尊含笑道:“老友的移花接木神功,当年可是让贫道大开眼界,这些年来,贫道苦思冥想,也想不出那功夫出自何处,如果没有说错,那一招该是老友自创。”
魏无涯点头道:“闲来无事,胡乱琢磨出来。”
“老友在武道上的天赋,确实是让人惊叹。”道尊叹道:“贫道虽然愚钝,却也明白,当年老友欲置贫道於死地,并非是因为与贫道有个人私怨,而是天子想要诛杀贫道。”顿了顿,微扬起脖子,抚须道:“东极天斋当年在江湖上兴盛一时,隐有一统江湖之势。其实贫道也并非真的醉心於权势,只是寻思江湖各门派常年争斗,许多大有天赋的少年英杰稀里糊涂便死在那种毫无意义的江湖争杀之中,着实可惜。如果江湖各派上下同心,商议出一套所有人都遵循的江湖法则来,避免各门派再出现私斗,岂不是造福於江湖的大功业?”
魏无涯笑道:“道尊是想成为江湖之主?”
“正如大唐江山,一统江山之前,诸侯割据,城头变幻大王旗,造成多少生灵涂炭。”道尊摇摇头,感慨道:“太祖皇帝统一了天下,天下子民都遵守大唐律法,如此才造就了盛极一时的大唐。江湖与天下是一个道理。天下有主,才会国泰民安,江湖有主,也才能风平浪静。”
魏无涯摇头叹道:“道尊既然一心想要号令江湖,却为何要对朝廷下此狠手?”
“那是贫道二十年前的心愿。”道尊看着魏无涯,平静道:“贫道当年下定决心,只要维护了江湖秩序,便会退隐海岛,不会再过问江湖之事,潜心练功。可是贫道没有想到,一番抱负,却为老友和你背后那位天子所忌惮。其实当年贫道进京,你们就不曾想让贫道活着离开。”
魏无涯淡淡笑道:“江湖门派成百上千,道尊有心要建立新的江湖秩序,让江湖门派俱都听命於天斋,这确实是雄心壮志。可是坐上了江湖之主的位置,体会到权力的味道,道尊难道还会甘於只是江湖之主?江湖诸门派加起来的好手成千上万,如果他们都听命於天斋,接下来道尊是否就会生出更大的野心?无论是谁坐在皇位上,都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出现。”
“所以当年的布局,其实也是想要趁机除掉贫道。”道尊叹道:“好在他们也看穿你们的心思,也幸亏贫道命大,没有死在京都。老友当年是否觉得贫道此生都不会再登岸?”
魏无涯点头道:“这也是我最大的失算。我本以为就算你天赋异禀,挨了那一剑,最多也就活上一年半载,实在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能活下来,而且耗费近二十年的时间,恢复了伤势。”摇了摇头,道:“若早知如此,那是无论如何也要登岛请教的。”
道尊笑道:“所以你对当年之事,并无愧疚之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魏无涯淡然道:“既然不在同一条道上,生死本就各安天命,何来愧疚之说??”
道尊哈哈笑道:“你这般说,贫道心中反倒舒坦多了。你说的不错,生死各安天命,没有愧疚之说。当年你与天子既然要置贫道於死地,那么贫道夺下你们的江山,自然也不会有愧意。”
魏无涯却是气定神闲,微笑道:“道尊想要夺取大唐的江山,恐怕并不容易。”
“哦?”道尊抬起手,长袖挥动,道:“老友难道看不见,这本是大唐天子的寝宫,如今贫道却可以在这里自由进出。”用羽扇指向那张华丽宽大的软榻,“那是天子之榻。朱雀却可以在上面任意就寝。”
魏无涯笑道:“道尊难道以为,控制了皇宫,就是夺取了天下?”单手背负身后,不无嘲弄道:“大唐十八州,外加东北四郡、西陵三郡,幅员辽阔,黎民亿兆。这区区皇宫,可并非是大唐。当今圣人受先帝遗诏,承袭帝位,天下拥戴,却不知道尊到时候以什么名义君临天下?道尊应该知道,圣人即使有先帝遗诏,以皇后之尊顺应天命登基,却依然引起了三州七郡之乱,道尊乃是蓬莱岛上一位道士,这天下万民又如何能够认你为尊?”
一直没有吭声的朱雀忽然开口道:“君临天下,又何必非要亲自坐在那张椅子上?”她虽然年纪不小,但声音却是很为清脆,如果不看她外貌,只让人以为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在说话。
而且她说话之时,不急不慢,十分温和。
魏无涯一怔,皱眉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老友当真以为贫道筹划多年,是为了自己坐上皇位?”道尊洪天机笑道:“那你也实在是太小看贫道了。那张椅子确实让天下无数人趋之若鹜,可是在贫道眼中,只不过是一张椅子而已。贫道此番登岸,只是想让老友明白,如果这天下是一张棋局,贫道从不会沦为棋盘上的棋子,只能是下棋人。拜老友和天子所赐,贫道失去了近二十年的光阴,如今贫道既然登岸,这江山就是你们应该弥补贫道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