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骨汗低着头,这一刻他终於明白,自己已经成为贺骨部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些人蛊惑自己向可敦问罪,要夺回大权,都不过是阴谋,只是将自己当成工具使用。
从一开始,贺娄泰和达勃孙就根本没想过拥戴自己,而是让自己犯下大错,给予他们废汗的口实。
自己竟然还以为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戴,在祭祀仪式上对可敦发难,完全落入了这些人的圈套。
自始至终,自己能够在汗位上坐下来,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有什么能耐,更不是因为有什么威望,仅仅是因为可敦一直在维护自己,否则自己莫说汗位,恐怕连人头都保不住。
在这弱肉强食的大草原,如果无法成为凶狠的狼,就只能成为任人宰杀的羊。
“仆阑吐屯,你是贺骨诸部中有名的智者。”可敦看向不远处一名老者,声音温和:“今日举行部族大会,你有什么想法?”
仆阑吐屯是先前少数几个没有跟随下山的首领之一,他胡须花白,年事已高,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听得可敦询问,才横臂於胸,行了一礼道:“大汗在祭祀圣地向可敦问罪,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草原。要处理这件事情,只有两个办法。”
“哦?”
“在草原诸部看来,大汗问罪,只会有两个可能,一个便是可敦确实有罪,另一个便是大汗冤枉了自己的母亲。”仆阑吐屯道:“如果可敦有罪,那么就要接受大汗的惩罚。大汗问罪的罪名是谋害先汗,这道罪名成立,可敦就必须以死谢罪。这里是祭祀圣地,诸部头领都在,大汗拿出证据,可敦就应该在所有人面前被处死。”
此言一出,周围一阵喧哗。
贺娄泰却是第一个道:“仆阑吐屯,我虽然带兵造反,但可以用性命为可敦作证,可敦绝无谋害先汗。先汗生前爱好饮酒,而且喜欢女人,烈酒和女人掏空了他强壮的身体。他病倒之后,可敦并没有禁止我们去见他,而且可敦还从诸部找寻巫医为先汗治病,甚至从唐国花了重金请名医前来。先汗之死,与可敦没有任何关系,是先汗的寿命到了,怪不得其他任何人。”
一时间许多人都是纷纷赞同,甚至有不少人主动站出来,愿意为可敦作证。
“我也不相信可敦会害死先汗。”仆阑吐屯点点头,看向贺骨汗,目光深邃,问道:“大汗,你今天向可敦问罪,声称可敦害死了先汗,可否拿出证据来?这是部族大会,诸部首领都在,如果你能拿出确凿的铁证,我们也同样不敢包庇可敦。”
贺骨汗眼角抽动,脸色苍白,嘴唇动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就是冤枉自己的母亲。”仆阑吐屯叹道:“你身为贺骨大汗,竟然构陷自己的母亲,污蔑贺骨的可敦,我们当然不会同意。这样的人,我仆阑氏是绝对不会拥护你继续为汗。”
“不错,我土门氏也不会拥护。”土门牙大声道,似乎忘记之前就是他支持贺骨汗向可敦问罪。
一时间诸部首领纷纷谴责贺骨汗,这草原人有话直说,根本不加含蓄,有些人心中知道贺骨汗已经与可敦撕破脸,这时候骂贺骨汗越凶狠,就越代表着拥戴可敦,所以骂声也是越来越难听。
贺骨汗在众人口中,很快就成了草原上最无能的懦夫,是贺骨之耻。
可敦听着众人谴责贺骨汗,也不劝阻,显然是对贺骨汗已经彻底死心。
“贺骨莫,你说,能不能拿出证据?”罕井赫厉声道:“你承不承认自己是在诬陷可敦?”
贺骨汗毕竟只是十多岁的少年,这么多年一直得到可敦的庇护,众人虽然骨子里对他并不在意,但看在可敦的面子上,对他也素来是十分恭敬,他又如何面对过如此场面,脸色煞白,寒冷的冬日里,额头上却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拿不出证据,因为可敦从来就没有谋害过先汗。”土门牙大声道:“诸位头领,我土门氏自今而后,只听从可敦的命令,不再奉贺骨莫为汗。”
罕井赫不甘人后,紧跟着道:“罕井氏也不再奉贺骨莫为汗!”看向众人道:“不再奉他为汗的,举起手来!”
虽然众人对土门牙和罕井赫两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没什么好感,但听得罕井赫这样说,陆续有人举起手臂,到最后,在场几乎所有的首领都举手反对贺骨莫。
贺骨莫看在眼里,只觉得头晕眼花,脑中一片空白,脚下一软,已经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