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端着琉璃杯,凝视着杯中血红色的葡萄酒,问道:“你是否也该向朕奏禀一下现在的情势。上次你要朕颁旨调动神策军平乱之后,你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向朕奏明情况了。”
澹台悬夜一怔,却还是淡定道:“圣人龙体要休养,所以.!”
“朕现在已经养好了。”圣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澹台悬夜,问道:“澹台,朕自有孕之后,许多事情都交给你去打理,因为朕不想太过疲累,影响到腹中孩子。这近一年来,你大权在握,无数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是否已经迷恋了手中的权力?”
澹台悬夜眉头锁起。
今日圣人的言辞明显有些不对劲。
“朕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二十年。”圣人幽幽叹道:“日月干坤,唯我独尊。朕已经习惯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滋味,更喜欢那种味道。你应该知道,为了那张椅子,朕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澹台悬夜道:“圣人永远是圣人,那张椅子也永远属於你。”
“但朕觉得,你似乎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也似乎真的将朕当做了傀儡。”圣人淡淡一笑,摇头道:“你是否觉得近一年来朕对你唯命是从,是真的畏惧你?”
“臣不敢!”澹台悬夜一双眼睛变得锐利起来,道:“圣人是天子,不会畏惧任何人。”
圣人点头道:“不错,朕是天子,只有天下人畏惧朕,朕岂会畏惧任何人?”却是抬起手,向澹台悬夜招了招,澹台悬夜犹豫一下,上前几步,走到案边。
“朕告诉你,朕要给,你就拿着,朕不想给,你不要抢。”圣人目光却也变得犀利起来:“朕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澹台悬夜被圣人锐利的眼睛盯着,竟然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但却有一种全身赤裸站在对方面前之感,自己似乎没有任何隐秘。
他竟然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承运.在哪里?”澹台悬夜环顾四下,最近一段时间圣人一直亲自照顾孩子,但此刻却不见孩子在附近。
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道:“神策军是否已经到了兖州?”
“是。”澹台悬夜道:“何太极和方辉统领两万神策军已经抵达兖州,按照计划,方辉没有在兖州逗留,而是带三千骑兵迅速赶往豫州许昌。他带上了圣人的圣旨,豫州营被麝月收编,许昌空虚,无兵可守,只要方辉带着圣旨兵临城下,豫州刺史赵陀必然是开城迎候。”
“豫州是大唐粮仓重地,不可有失。”圣人微点头道:“麝月在徐州有何动作?”
澹台悬夜道:“据报麝月并无轻举妄动。本以为她会出兵抢夺豫州,若是如此,正好可以在豫州进行决战。她麾下的兵马虽然兵力并不少,但兖州营和豫州营都在其中,各州兵马混杂,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上下齐心,一旦在豫州进行决战,朝廷有八成的胜算,如此便可以一战而定。”顿了顿,皱眉道:“但她此番却很沉得住气,并无出兵豫州,反倒是在徐州城大修工事,似乎是要死守徐州。”
圣人淡然一笑,道:“看来她还不算太愚蠢。”
“如果她坚守徐州,那么我军必须速战速决。”澹台悬夜肃然道:“各州蠢蠢欲动,若不能速战速决,在徐州久战无功,一些别有居心之辈很可能会趁机叛乱。”
圣人想了一下,才问道:“江南那边情况如何?”
“之前就已经从紫衣监派出了大批人手前往江南。”澹台悬夜道:“以整顿兵马为名,由紫衣监的人暂时控制江南的兵权。不过麝月在江南根基很深,江南三州许多官员还都是她的人,紫衣监虽然暂时还能控制局面,但时间一长未必能镇得住。”顿了顿,才道:“所以臣下已经和众人商议,还需要抽调兵马前往江南稳住局面。”
“麝月不会放弃江南。”圣人淡淡道:“她虽然并无领兵经验,但却不蠢,知道如果没有江南在手中,根本无力与朝廷抗衡。”想了一下,才问道:“你说要抽调兵马前往江南,又从何处调兵?”
澹台悬夜道:“徐州叛乱,各州必须稳定局面,所以州兵不可轻动。”顿了一下,才道:“臣准备向圣人请旨,下诏从边军抽调兵马南下。”
“边军南下??”圣人道:“你是说北方四镇?”
“北方四镇要防备图荪人,自然不可轻易调动。”澹台悬夜道:“不过四镇之中,柔玄的兵马最众,有三万之众,所以臣以为至少可以从柔玄镇抽调一万到一万五千人南下。边军作战经验丰富,勇悍异常,如果他们顺利南下,可以将攻打徐州的神策军分出一部分兵马进驻江南,而柔玄军则用来攻打徐州。”
圣人目光锐利,盯着澹台悬夜,片刻之后,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道:“靖安侯,你这一手如果真的达成,那可是一箭三雕了!”
澹台悬夜倒是镇定道:“之前圣人下旨大婚,往柔玄镇派出几拨钦使招太史存勖回京,他以受伤为由拒返京都,已经是抗旨。臣也得报,朝廷让沃野镇卫将军刘金刚前往柔玄镇接管兵权,柔玄上下根本不理会,而且太史存勖亲自出面,将刘金刚赶回了沃野,刘金刚为此和沃野诸将联名上了折子,弹劾太史存勖抗旨。”凝视圣人道:“如今圣人再下一道旨意,从柔玄镇调兵平叛,如果太史存勖继续抗旨不遵,朝廷便可以直接将其定为叛贼,可下旨其他各路边军平叛!”
他说到此处之时,眼眸之中已经显出冷厉凶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