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轩的语气很平和,就宛若闲话家常。
可是他每一句话却又是锋锐无匹,直刺麝月的要害。
他言辞的厉害之处,在於许多事情确实是实情,无论御天台大天师还是长孙舍官,确实都是与圣人极为亲密之人。
一个在圣人身边伺候十余载,甚至可以协助处理奏章,一个则是在宫内坐镇御天台二十年,享受着前所未有的隆恩浩荡,这两人与圣人的渊源,那可绝对是不一般。
而恰恰是这两人,一个以大天师之实力护送公主出京,一个则是跟随公主来到徐州伺候左右,如果说这一切与圣人没有关系,那是谁也不相信。
最要命的是,澹台悬夜控制京畿,挟持天子号令天下,这已经开始在朝野流传。
所以叶朝轩此刻指称麝月来到徐州,并非为了恢复李唐,而是为了号召兵马对付澹台悬夜解救圣人,这从道理上来说,还真是合情合理。
如果麝月的目的不是为了复兴李唐,那么天下间真正效忠李唐的人自然不会为麝月所用。
徐州各部兵马,就都是因为麝月举旗恢复李唐之名,所以才会归附其下。
如今叶朝轩咬定麝月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复兴李唐,反倒是李承庆突然冒出来,这就让局面瞬间逆转。
李承庆的身份和当年的遭遇,注定了此人与夏侯生死不休,也必然是以复兴李唐为目的。
所以叶朝轩一番话说下来,让大家感觉到,如果真的要复兴李唐,自然是要拥戴李承庆,反倒是麝月的立场十分模糊,让人怀疑。
“澹台悬夜此人卑劣无比,他既不忠诚於夏侯,也没有效忠於李唐。”叶朝轩道:“如果他把持京都,控制朝野,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公主在徐州召集兵马,即使没有复兴李唐之念,但如果是为了剪除澹台悬夜此等恶贼,王爷也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京都的情势如今显然有了极大的变化。”
董承问道:“叶大人和王王爷得到什么消息?”
“目前还在派人调查。”叶朝轩道:“不过有些迹象已经很清楚了。首先便是澹台悬夜抵达豫州,准备亲自领兵攻打徐州。此外我们还得到消息,京都那边,夏侯已经召集朝臣举行了朝会,而且还在朝中与臣子们商议调派兵粮之事。”
董承皱眉道:“叶大人,如此说来,澹台悬夜并没有挟持夏侯?”
“这就是古怪的地方。”叶朝轩道:“我们此前掌握的情报,确定夏侯确实是在澹台悬夜的挟持掌控之中,但现在情势突变,澹台悬夜竟然能够离京跑到豫州领兵作战,这就说明,澹台悬夜和夏侯妖后肯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胡海彪粗声道:“叶大人,你这话说的前后矛盾了。你刚说夏侯被澹台悬夜挟持,夏侯的生死都在澹台悬夜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夏侯又有什么筹码能与澹台悬夜谈判甚至达成协议?难道还是依靠大天师的威胁?你不是说为了让公主离京,大天师这支筹码已经被交易了吗?”
“胡统领言之有理。”董承立刻道:“夏侯被控制,除了大天师,她拿不出其他可以威胁到澹台悬夜的筹码。澹台悬夜也同样只能以夏侯作为筹码,让大天师不敢对他动手。可是澹台悬夜一旦离京,失去对夏侯的控制,夏侯便随时可以利用大天师诛杀澹台悬夜。澹台悬夜那般狡诈,岂会让自己身陷入如此境地?”说到这里,皱眉道:“是否澹台悬挟持夏侯之说都是传言,事实并非如此,否则现在的情况完全说不通。”
李承庆忽然笑道:“你们实在太小看我那位皇嫂了。当年她能够篡夺李唐江山,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二十年,岂是泛泛之辈?内宫总管魏无涯、御天台袁凤镜,这两人都是大宗师修为,却能够被她如同狗一般呼来唤去,普通的女人,岂能做到这一点?”抬手摸着下巴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缓缓道:“夏侯狡黠阴狠,即使被挟持,但只要被她机会,她就可能扭转局面。澹台悬夜虽然也是狡诈,但比起夏侯,还是嫩了一些。”
董承想了一下,才道:“王爷,如果夏侯真的与澹台悬夜达成协议,不再受澹台悬夜摆布,那么夏侯为何还要派澹台悬夜攻打徐州?”瞥了叶朝轩一眼,道:“公主如果是为了救母,如今夏侯已经摆脱了澹台悬夜的掌控,公主和夏侯也就不必再兵戎相见,夏侯也更不必派澹台悬夜来攻打徐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