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董铺子(六)
明月比苏云开预想的时间晚了,按照她风风火火如疾风的性子,他猜只要半个时辰就该到了,谁想至少晚了一半。
明月进了客栈就瞧见苏云开了,坐在大门正面,想看不见都难。
苏云开正在喝茶,门口的人进进出出,也一直没抬头。隐约察觉到有视线看来,便抬头看去。眼前姑娘的衣服已经成印彩对襟的半袖襦裙,披风拿在手上未披,看着觉得有些冷,但面颊红润,额有细汗,可见方才她是跑过来的,无怪乎不怕冷。苏云开想着,就拿了杯子斟茶。等她坐下,茶刚斟好,递给她问道:「怎么跑得气喘吁吁的。」
她一饮而尽,才道:「我去了一趟城南。」
苏云开稍想片刻,又问:「去葛送的酒仙铺子?」
明月莞尔道:「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小二见那桌可算是来了人,便过去问道:「公子等的人齐了么?那小的去上菜。」
明月意外道:「你还没吃呀?」
「等你。」向来以君子之礼待人的苏云开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却没留意明月微顿随即一笑的模样,「上菜吧。」他又问,「时间来得及么?」
明月指了指后头宽敞的街道:「那葛家村在城外,而这条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白哥哥押人去衙门,肯定要从这过去的。」
苏云开恍然,果然有个当地人在,事儿会省下很多:「你跟那白捕头很熟络?」
「对呀,我总是跟着爷爷往衙门跑,白哥哥三年前从邻州来这做捕快,一来二去就熟了。」提及白水,明月便眉眼有笑,「别看他总是板着脸的样子,但他做事可认真拚命了,衙门上下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他。」
苏云开笑道:「我看他对你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明月连喝三杯茶,可算是缓过神来了,「对了,我去查探了下葛送的事。」
苏云开又给她倒满茶:「说说。」
「吴筹说葛送有个剽悍妻子,我问过人了,这话不假。葛送上有老下有小,酒铺是租的,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有葛送一个人住那,葛送的妻子吕氏留在村里照顾老人孩子。不过吕氏爱吃醋,脾气也大,所以隔三差五就偷偷去酒铺瞧他,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大吵大闹,葛送很怕她。」
「所以吴筹说葛送总是半夜才跟柳氏幽会,这话也应当不假。」
「对呀,这事刚刚都传遍了,我去城南打听的时候,邻居也很惊讶。说想不到葛送竟然会做偷香人,但又说不难理解,家里有个那么凶的妻子,偷香就不奇怪了。呸,都是下流人。」明月愤愤道,「吕氏在老家照顾老人孩子,他倒好,竟然做这种事。」
苏云开说道:「让一个惧怕妻子的人做出杀害相好的事,到底是要多大的动机?」
明月看他:「你是觉得葛送有可能不是凶手?」
「在没有证据证明谁是凶手之前,都不是凶手。」
「嗯,这话在理。」明月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验屍时,柳氏口鼻里有一些酒水,而葛送开的是酒铺,邻居也都说他擅长酿酒,不是在铺子里就是跑酒窖,这一点倒是增大了他是凶手的嫌疑。」
这话不假,苏云开也明白。
街上突然喧闹起来,还没看见是什么情况,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过来——衙役抓到葛送了。
两人立即起身往外走,小二正好端了菜上来,急得他忙喊了一声,生怕他们两人跑了。苏云开听见,转身回去付钱。明月见他回去,也偏头看去,没留意前头。步子没收住,只觉撞上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又「啊」了两声,砰砰倒地。
明月揉着肩头往前看,只见是个锦帽貂裘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她就叫了一声疼,他倒是咿咿呀呀地叫疼。站起身又咿咿呀呀叫着他的狐裘脏了,实在是个吵闹人。
「对不起啊,刚才撞了你。」
声音悦耳,是个姑娘。秦放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顿时客气起来,也不叫嚷了:「噢,没事,姑娘也受了惊吓吧,你伤着没?」
「没……」明月想他要么是天生就是个客气人要么就是脑子撞坏了,可千万别是后者,否则她的罪过就大了。
片刻苏云开从里面出来,刚和秦放照面,就不由嘴角一抽,转身要走。谁想秦放眼尖,也瞧见他了,立即扑了过去:「姐夫!」
抱了手肘揉搓的明月身子不由猛地一晃,姐夫?她抬头盯看那已被那小舅子缠着的人,十分诧异——她没听说他已经成亲了呀……
可这人喊他姐夫,他也没半点要反驳的意思。
明月有些失神。
苏云开甩了甩手将秦放甩开:「小侯……」
「嘘!」秦放重重嘘了他一声,「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我爹的耳目抓到,我就惨了,姐夫你不会把我往死里逼吧?」
苏云开淡淡瞥他一眼:「你怎么从开封跑到大名府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