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从小就跟我说爹娘去别的地方玩了,可我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可我不想让爷爷担心……」明月越说声音就越低,「后来等我长大了,爷爷也不骗我了,我们谁也不提这件事,但心里都明白。」
苏云开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可他突然意识到,哪怕明月经历过这种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变得自卑怯懦,反倒是比以前更加开朗乐观。他只是因为随家人四处颠沛,就变得消沉。如果不是圣上赏识提拔,他或许已经在翰林里做个安逸的翰林官了。
父亲在他入仕时曾提过,你适合待在大理寺,而不是翰林院。
所以他才去了大理寺。
他默然片刻,那早上未伸出去的手如今又提起,抚在她的头上,「我会让人留意南乐县那边,等你爷爷外游回来,就接他到大名府。到时候你从府衙搬出去,我也放心。在这之前,你就住在内衙吧,否则……我也不放心。」
宽大的手轻抚在头上,微微力道似压进心底,将明月不安的心平稳压着,捂得暖和。她轻轻点头,想摸帕子把那眼泪拭去,才想起帕子在下马车的时候给他润水洗脸了。
诶?那她的帕子还在他那?
苏云开看不见埋头的她的神色,只感觉到她的气息平稳了许多,再抬头,又露了嫣然笑脸,「我没事,爹娘是不会希望看见我哭哭啼啼的。我不能垮,我以后还要做最好的仵作,让爹娘开心。」
苏云开缓缓收回手,说道,「我也会立志做最好的官。」
「嗯。那我们一起。」
说罢,就伸了尾指到他面前。忽然见他一笑,明月才觉实在是幼稚,人家好歹是探花郎正四品的大官。想着就将手收回,可还没缩手,已有指扣来,轻轻晃了晃,字字道,「拉钩。」
扣来的手指很修长,尾指出奇的长,指骨匀称,比一般男子的手还要白净许多。明月看着看着,「呀」了一声,捉了他的手就左右翻看。
整个巴掌都被她死死扣住,正反摩挲,苏云开顿觉要不是认识她这简直就跟被非礼般,他沉气定心道,「怎么了?」
明月没答话,正一根一根地挑他的手指摸,苏云开沉不下气了,定不了心了,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当然知道明月不是在非礼他,所以没有再问。等她将无根手指都翻完,还捂着他的手不放,沉思起来。许久才抬头看他,「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挖到杨百家的屍骸,我们找的最后一根骨头是哪里?」
那晚印象深刻,苏云开当然记得,「左手尾指。」
「虽然杨百家的屍体有些蜷缩,但因为不是被人分屍裹起,所以在肉腐烂消失之后,骨骼的位置是不变的。我也是按照骨架子开始拾骨,可为什么那根尾指却不是在它该在的位置上,而是坑里别的地方?」
苏云开细想后说道,「那日药铺掌柜只说他看见狗掘地,没有说看见狗吃了骨头。」
明月冥神回想那日情景,缓声道,「就算狗吃了骨头,可那根指骨还在土里,如果真吃了,骨头就不会还在土里,而是被咬到外头。哪怕真的扔回去了,也不会埋得那么深。」
「所以说,杨百家在跟那人争执时,曾被对方用利器砍断了手?」
「不对,如果是能将手指砍下来的利器,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大费周章用钝器来杀死杨百家?而且那晚我们用麻线穿白骨,那尾指的伤口要是被戾气所伤,肯定会很整齐,我也会注意到。可现在没有,可见当时尾指的伤口并不明显。」
苏云开皱眉,「整个尾指断开,伤口竟然还不明显?」
明月还抓着他的手,想到深处觉得凶手越发的可怕,指甲都快嵌入他的肉里,抓得苏云开脸都白了一圈。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凶手咬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在撕扯的时候,从关节那,直接连皮带肉扯断了……而因为十年过去,肉和筋早已不见,所以看起来就跟正常的手指腐化了一样。」
这么一说,苏云开觉得自己的手指也疼了起来。等他低头一看,明月已经快把他的手指给抓出红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