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舔就不疼了。”
少女由下而上看向他, 纯洁与妩媚杂糅在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上。
谢望轩的心跳乱了一瞬,清冷的脸红霞不受控制的蔓延。
他低下头,继续绣着嫁衣上的花样, 胸腔内升起几分心甘情愿的甜蜜。
“谢郎, 吃糕点。”少女纤纤细指捏起一块淡粉色的糕点,凑到他的唇边。
谢望轩咬了一小口, 他从前没有幻想过夫妻生活, 书上说举案齐眉,他无法描绘画面, 现在才知道, 原来夫妻相处, 是甜的。
奚依儿坐在了谢望轩的身旁,少女长着一双多情的眉眼,眼尾狭长,睫毛有一点卷翘,乌眸静静看着他的时候,像是藏着许多的情深。
她偶尔会递给谢望轩一块糕点, 眸子落在他身上,像是看不腻他一般。
谢望轩受不住她的视线, 脸颊一直泛着热气,“你一直坐在这里陪我, 会觉得无聊吗,我书房中有些书, 你可以看些话本解闷。”
少女浅笑,“我见谢郎便心中欢喜,不会无聊。”
谢望轩低着眸,不敢看她, 又有些想看她。他所遇之人大多含蓄,从未有人将这样直白的喜欢挂在嘴边。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心中的确是温暖喜悦的。被未来的妻子这般重视,是他人生中的幸事。
“谢郎,我看到你房间门中有摆放古琴,我弹琴给你听吧。”奚依儿见他模样窘迫,终于升起些善心,不再逼迫他。
“嗯,好。”男子抬起眼眸,目光温润的看向她。
古琴有七弦,少女坐在琴前,十指微动,她弹的生疏,外行人或许觉得好听,内行人却能听出她的技艺不足。
谢望轩不由低眉浅笑。
“相公嘲笑我”奚依儿神态娇蛮,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即便是嗔怒也显得鲜活。
“没有。”他哪里敢,谢望轩很久没有一天里笑过这么多次,他看向少女,眉眼温柔,“改日我教你抚琴。”
少女这才不与他计较。从前,谢望轩体寒,从骨子里泛着凉意,一天总是很难捱。可今日与她在一起,却觉得时间门似流水,逝去无痕,很快日光西斜,屋子中的光黯淡下来。
谢望轩分明只是第一天见到少女,此时却已经升出了几分不舍。嫁衣绣到了一半,他自幼聪颖,虽从未学过,但他心细,绘得一手好画,针脚便显得很细密,样子也好看,栩栩如生。
可即便是未过门的妻子,到底也是女儿家,不好在男子家中待得太晚。
谢望轩整理好嫁衣,看向一旁的少女,她正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谢望轩走到她身旁,低下头,神色微愣,画上之人,是他
奚依儿画了一半,神情含着些羞赧的抬眸,“我还没画好,你怎么过来了。”
谢望轩看着那副画,画中人面容只来得及绘了一双眼眸,男子眉眼柔和,有十分的温柔。谢望轩在他人的印象中,一直有些清冷,淡漠,因为身子不好,情绪也少有波动。
原来在奚依儿眼中,他竟然是这幅模样。
“饿了吗,我让人做些饭端上来,你喜欢吃什么”
“想吃清蒸鲈鱼,酒酿圆子,莲藕排骨汤”少女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也顾不上画画了,像是一只贪吃的猫一样报着菜名。
“好,我让厨房做。”
菜很快被下人端了上来,仆人穿着同色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饰,甚至连身高都是同一高度,垂着头无声的将饭菜放在桌子上。乍一看,仿佛是成批制作的假人。
唔,好吃。
奚依儿眯起眼,满足。
谢望轩一手扶住衣袖,用公筷帮着少女布菜。他很少与人同席就餐,基本都是独自在房间门内吃饭,却不知道原来看着一个人吃饭,他的胃口也能够变好一些。
她连吃饭时都显得可爱,谢望轩看着她,都较往日多用了些饭。
谢望轩的日子原本过得沉闷,像是毫无色彩的水墨画。他此时竟有种错觉,他的生命中只有这半日最为鲜活,他无趣的人生画卷终于被涂抹上了艳丽的色彩。
谢望轩原本最为知礼,在二人就过餐后,却有些唐突的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怎么了”奚依儿眼尾弯弯,肚子填饱后,心情好像都好了起来。
谢望轩停顿了片刻,他刚刚竟然冲动的想要她留下,男子抿了抿唇,“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谢郎对我真好。”奚依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双手将男子的手抬起,让他的掌心触碰到自己的脸颊,“真想下一秒就嫁给你,谢郎,明日去我家找我好不好。”
谢望轩心跳如擂鼓,手心下女子的肌肤细滑,像是一戳就要破开,露出里面馥郁的血肉。好软,他怕一用力,她就要碎了。
哪里能拒绝她,“好。”
“谢郎一定要说话算话,我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你不来,我就一直等。”奚依儿嫣红的唇瓣轻轻覆盖在他的手心,谢望轩一掌似乎就能捧住她的脸,如此惹人怜爱。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的诗词都要歌颂情爱,他陷落进她的眼眸中,什么都想给她。
“我不会让你等。”
“你一天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
奚依儿推开自家的门,院子里塞满了人,丫鬟,小厮,以及站在最中央满腹横肉的女人。
她的“娘亲”看起来十分肥胖,整个人往一个圆柱形的方向生长,脸颊圆润的如同满月,却没有给人一点心慈面善的感觉,反而显得尖酸刻薄。
奚依儿没有说话,女人半点没有关心她去了哪里,那张脸上浮现起了一种狡诈的隐秘喜悦,仿佛十分高兴于可以借机惩罚她,“好呀,你现在不但不听我的话,还学会撒谎了,白日和我说要专心绣嫁衣,却趁丫鬟不注意偷摸逃出了家门。怎么,你不满意和谢家的这桩婚约,想要逃婚吗”
“你们去,给我打死这个贱蹄子”女人用尖利的嗓音叫到,那双阴狠的眼眸不像是在看着女儿,倒像是在看着仇人。
在两个肥头大耳的小厮要冲到她面前时,谢望轩从门后走了进来。
男人身姿纤瘦,这一路上送奚依儿回来吹了风,脸色愈加苍白。他轻咳了一声,勉强握住了小厮伸过来的手腕,“奚小姐今日是去了我那里,她与我感情和睦,并没有想要逃婚。”
小厮的体型看起来几乎有谢望轩的两倍大,可是他的动作却在那一瞬间门顿住,像是触犯了规则,也像是看见了他不敢抵抗之人。
谢望轩不露痕迹的将奚依儿挡在了身后,眉宇轻蹙,看向了院中的夫人,“她没有做错事,请夫人不要责罚她。”
女人脸上的窃喜缓缓淡去,变成了几分尴尬和恼羞成怒。可当着谢望轩的面,她却什么火都发不出来,还要僵硬的勾起唇角,让自己露出一个扭曲的“慈祥”笑意。
“哎呀,依儿,你怎么不早说呀,娘亲错怪你了,快过来,你和谢公子还未成婚,不要总黏着人家。”
奚依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如果谢望轩没有送她回来,她的“娘亲”是不是就要让那些人来打死她
奚依儿回眸,看向谢望轩,女孩子满眼羞涩,颊边的红霞比得过最好的胭脂。她踮起脚,大胆的在男子侧脸上轻吻了一下,“明日一定要来接我呀,我等你。”
少女的心跳声响在自己的耳旁,谢望轩便知晓了,她与自己一样紧张。
她吻了他后,整个人也羞赧的厉害,向后跑几步,躲在了“娘亲”的身后。奚依儿揪着女人的衣袖,柔情蜜语的对谢望轩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谢郎,明日再见。”
谢望轩点了点头,那些慌乱与无措被他压在心尖,一点甜蜜渗出来,让他脸颊浮现起笑意,眸中吹进了春风,“好,那我便先告辞了,夫人,我先走了。”
奚依儿缓缓松开手中的衣料,她的“娘亲”眼眸阴冷的盯着她,半响咧开唇,露出血腥尖锐的牙齿,“女儿,很好,你以后也要像今天这样听话,不要跟我耍花招。”
奚依儿露出乖巧的笑容,“您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白瓷的药碗底部留存着一些灰褐色的药剂残渣,谢望轩每天都要喝许多药。中药味苦,有时候药喝多了,饭便吃不下。
男子的房间门内燃着灯,谢望轩将今日奚依儿所绘的那张画放在桌面上整理好。谢望轩看着画中的自己,耳尖忍不住微红,画中人眉目低垂,绣着艳红的嫁衣,如此陌生,不太像他。
他将画放好,想要等少女明日来时,拿出来给她,也许她会继续将这幅画绘制完整。
谢望轩拿出纸笔,研好磨,思考了片刻措辞,写了一封请柬,令下人送去奚家。有些礼仪,不能够减少。
做完这一切,谢望轩坐在塌上,展开了那身嫁衣,就着暖光色的灯光,继续认真的垂首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