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宝座上的人忽然出了一声,声音里掩不住的愤慨。当然这愤怒不是朝王溥来的。
南平国密奏,蜀国皇帝孟昶当着很多人的面,污蔑皇室郭家以前“如丧家之犬”,柴荣也是有情绪的凡人,知道这事能不恼怒
侍卫马步都虞候史彦超走出来,在王溥身边说道:“臣请陛下增兵,干脆灭了那蜀国!末将愿为前驱!”
这时王朴忙道:“不可,吓吓那孟昶就行。南平国使者说,蜀国求和的使臣已到荆南。等蜀国使臣到了东京,陛下不见、也不答复他们求和,蜀国主自然知道害怕。”
史彦超不依不挠道:“听说蜀国富得流油,国主是个草包,养了几千个娘们,每日寻花作乐。那花蕊夫人更是艳名远播。让末将前去,把花蕊夫人捉了来献给陛下!”
“史彦超,不得无礼,退下!”枢密使魏仁溥喝道。
史彦超这才悻悻而退。柴荣却不斥责,对史彦超分外宽宏大量。柴荣干脆地挥袍袖道:“退朝。”
于是大伙儿只好叩拜谢恩,没机会再争吵。
内侍省宦官曹泰唱了退朝,然后直接就去后宫见皇后,压根一点掩饰都不用。在大殿上临朝,一般人参与不了,但内容不算什么军国机密,宦官都能亲耳听到。
曹泰把大殿上的情形和说话详细说来。符氏听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口道:“那史彦超真是有勇无谋,说了一通话,没一句说对了的。”
曹泰附和道:“那是,史彦超倒是厉害,让枢密院的魏仁溥和王朴都忍不住出来制止。以奴家之见,官家和枢密院诸臣都迫不及待想先取淮南;那蜀道艰险,哪里有工夫去攻灭蜀国王朴说漏了嘴,吓吓蜀国就行了。”
符氏笑而不语,微笑里有些许冷意。史彦超不止这句话没说对,说捉了花蕊夫人献给官家也是信口雌黄……花蕊夫人是蜀国主孟昶最宠爱的贵妃,肯定经常侍寝,纵是貌若天仙又有什么用官家不会有兴趣的。史彦超乱表忠心,还真是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
不过符氏最近心情很好,郭绍的表现不仅让她满意,还有惊喜。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不管外面如何惊涛骇浪,宫廷却日日平静如水,惊喜能让符氏的心绪起一些波澜,少一些麻木。
郭绍在她心目中已经逐渐变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粒棋子。虽然她琢磨棋子这个词不太好,但对郭绍也没什么坏处的,反而双方都有天大的好处。
一盘深远的好棋在符氏心中渐渐已经活了。她不仅是为了稳固得到的一切,也很喜欢“下棋”本身的过程;比起棋盘上对弈的彩头让人提不起兴趣,人世间的大棋布局更加刺激。
如果再能得到官家的宠爱……符氏觉得自己才真正超越了当世所有的女性。花蕊夫人不过出身歌妓的玩物而已,艳名再响又有何益,能与自己相提并论那真是太好笑了。
前阵子正值春夏之交,符氏偶然风寒,忽然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如果说自己那几天腹疼,御医能不能从脉象诊断出自己的身体未经男女之事
应该很难诊断,不过可以在叙述病状之时“不经意”暗示透露出这件事,然后让御医告诉官家;唯一的问题是,在宫廷里官家不会理会这等小事,更不会专门派御医来给自己诊脉,所以一些隐隐约约的暗示无法让官家知晓。
符氏琢磨其中的关系:需要官家关心自己的时候,让他亲自派御医来诊断,然后御医才必须回禀官家。
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在出征的路上……她觉得时日方长,小小心计不必着急。近期朝廷要进攻淮南,官家肯定会亲征,到时候想办法跟着去出征;路上装病,反正腹疼得不行,看那些御医如何着急。
符氏安静地沉思了良久,见曹泰还垂手侍立在身边,便道:“征淮南的事,你要额外关心……嗯,下次见到王溥了,可以提醒他:蜀国被武力恐吓,必然会设法向东汉(北汉)、南唐国求救;约这两个国家一同牵制我国。南唐一答应,就给了我朝口实,师出有名了。”
曹泰忙低声道:“娘娘英明。奴家看来,朝廷里的须眉宰相,竟没一个能比上娘娘的。”
“嘻嘻……”符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神情间倒露出一些与平时的端庄不同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