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德径直道:“派快马去传令。”
郭绍沉吟道:“我在濠州时,先军攻入城内中伏。敌军派出细作马兵,趁乱在中军撒布谣言,假传军令,这等事如何是好”
高怀德道:“重要军令,派熟悉的部将去。认人就知真假,还可带印信。”
郭绍点点头,又与高怀德谈论了一番,细问之下,了解高怀德带兵作战的习惯。高怀德并没有什么严密的传令系统,除了战守之令,具体作战基本靠副将和部将分权,主要战法无非就是布阵、进、退。也有一些袭扰、刺探等任务,直接下令部将去干。
郭绍总觉得不甚满意,这样的组织形式过于松散,过于依赖各级将领个人的发挥和威信;配合鼓号金等下达的军令也只能是一些简单的作战命令。临阵时,究竟要达到什么战术目标、在情况有变时遵循何种意图,一律难以协调……难怪此时能用计的将领都比较有本事,因为人数一多,本来就难以及时指挥,更难各部一起做出什么变化。所以摆开正面拼强弱,倒是主流作战方式。很多时候,还没打,只看双方的布阵就能猜出输赢了。
因为此时的军队没有“参谋部”。郭绍琢磨可能是这个原因。
但如何建立“参谋部”郭绍发现之前自己想当然的传令兵组织非常不实用,临场还拖累了军队反应效率,而且极其容易出错。高怀德告辞后,郭绍今天也没翻旧档,就坐在桌子旁边琢磨濠州之战的情形。
他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没有错,只是方式不对。刚才听了高怀德一番话,郭绍渐渐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更适合实际情况的做法……那些复杂的印章不好用,可以用高怀德所言“熟识的人”代替。
(郭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让各指挥使自己派出认识的亲兵三五人,把这些人放在中军组成传令兵组织;中军再派将领认熟和管理这些亲兵……当需要对某个部队下令时,只需要派出一个传令兵过去,都是各级武将自己的亲兵,自然可辨真假。
再设幕僚在军府,每道书面军令以幕僚签字;武将拿签字对照笔迹。可辅助防伪。)
他将这些设想在纸上打草稿,写上名词,用线条推导内在的逻辑关系。觉得理论上还行得通,不过心里仍旧没底;当时在濠州之战时的捣鼓不成功,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
但郭绍又寻思:每一种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不去尝试,永远不能进化出更好的法子来,也不能验证是否适用;上古人类作战拿石头木棒打群架,后来车战、马步射相互协同,都是不断进步的过程,一开始并不能从前人那里学到。
验证的最好办法是“演习”,和这个时代常规的校检、训练全然不同。现在在校场上训练,要么各自练弓马骑射,要么就是列阵、布阵,并未有真正意义上的演习……至于大周禁军战斗力是怎么练成,根本不是靠训练,是历经数十年几代战火磨练,实战历练出来的。
郭绍在签押房踱来踱去,感觉自己没法组织起演习。
首先他没有调兵权,要把禁军拉出去模拟作战,需要皇帝和枢密使认可,从上奏到批复调兵,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而且显然枢密院会猜测你这么做的用意;什么用意如果不能让枢密院理解,就徒增麻烦。
其次,要校检演习的对象,只能是虎捷军左厢。只有这支军队,郭绍才熟悉、容易部署。他一个马步司都虞候,单独针对虎捷军左厢进行演练,便等于向满朝宣称:左厢是我的地盘,我的私兵!
郭绍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低调一点,和大伙儿表现得一个样最好,不必主动去招惹麻烦。当下便拿了一张纸,把构思整理成文,写出来放在兜里,并不示人。
他琢磨得兴起,又想改编完善一下鼓号金、军旗等信号的作用。战场太宽没法用这些东西指挥整体作战,但各部分别使用,在指挥一级确能更加利于协调进退。
……
吃过午饭又看了一番旧档,郭绍便又去各军驻地巡视,如同往常。然后回家,作息十分规律。
及至家中,京娘来见,说道:“皇后派人来,让清虚明日进宫,教她新的静养之法。”
郭绍听罢摸了摸额头,心道皇帝现在在宫里,还是小心一点好。便道:“既然是皇后懿旨,明天你就带清虚去便是了。”
京娘沉默了片刻,但并没问是不是要给皇后带什么话。既然郭绍没提,她便道:“我知道了,这便去找清虚,让她明日早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