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朝廷圣旨晋封裴矩为四品兵曹从事,令他择日前往随州任职。
这官职看着风光无限,但实际上随州乃国公杨坚之封地,杨氏在随地数十年经营,拥兵自重,早已将随州治理得宛如铁桶,旁人再难插手。
当今周宣帝早年听术士言杨坚面相非凡人,便疑心杨坚有反意,又忌惮杨阀势力庞大,早已将杨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朝廷势弱,又因师出无名,周宣帝便将主意打到了士族门阀身上,想要联合世族门阀出兵灭杨。可惜想法是好的,但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至于昏招频出,先是下旨命朝臣送女入宫选秀,接着大肆封赏世家子弟挑起朝堂之争。
封裴矩为随州兵曹从事,便是周宣帝其中的昏招之一,想要将裴家拉进这泥潭之中,让裴氏与杨氏两大门阀相争,他好收渔翁之利,然而裴家早已暗中投向了杨坚,意图改天换日博一个从龙之功。
清河崔氏原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无论谁当皇帝对于士族门阀来说都一样,这个时代向来是君王与士族共治天下。
偏偏周宣帝一道纳崔氏女为妃的圣旨彻底惹恼了崔家主。
士族之女何等清贵,岂有为妾之说
皇帝的妃亦是妾,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在羞辱
且清河崔氏嫡支这一代育有九位贵女,前八位都已出嫁,唯有家主独生骄女尚待字闺中,没想到却引来豺狼觊觑,简直可恨可恶崔氏家主勃然大怒,他以家中贵女已定亲为由推拒了圣旨,虽保住了家族清贵之名,但也失了圣心,被怀恨在心的周宣帝革职查办。
崔氏子弟虽然被撵出朝堂,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氏在清河之地经营千年攒下的家底势力,轻易无法撼动。
世家门阀没了朝廷的官位不要紧,只要根基尚在,崔氏依旧是清贵的世家大族。但龙椅上坐着的这位多疑且小心眼,显然不会轻易罢休。
此事一出,裴氏家主当即书信一封,命裴矩亲自前来崔氏送信。
裴矩此行拜访清河崔氏,不仅仅是为了送节礼上门,更是为了尽快与白菁完婚,以防龙椅上那位不顾名声逼婚。
世家联姻结的是秦晋之好,为的是结盟之意。此时正值风口浪尖,崔裴两家一旦结亲,那便意味着崔氏也将与裴氏一同投向杨坚阵营。
崔家主考虑到当前局势,反骨亦生。
未免担心夜长梦多,清河崔氏与河东裴氏一拍即合,不仅决定尽快完婚,还有心让白菁婚后随裴矩前往随州任职,避开朝中风云。
“裴家主向老夫许诺,若得阿瑜为妻,裴家子必终生不纳二色,哪怕日后阿瑜无所出,裴家宁可过继嗣子,也绝不纳妾行以庶充嫡之事。”
晚间,崔家主特意唤来白菁,将裴矩的来意道与白菁听,同时征求她的意见,“阿瑜意下如何”
“此事,那裴矩竟也同意”白菁闻言目露诧异之色,她的十全大补丸竟然如此知情识趣
崔家主鹰目瞪起,嗤骂道“他裴四敢不同意老夫捧在掌中的明珠岂有去他裴家遭罪受气之理”
阿瑜的身体最忌忧思过度,卷入后院纷争不仅劳神费力,还会损耗她的元气,折了她的寿数。在此事上,裴家给出了十足的诚意,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否则崔家主怎么会应下婚事,更遑论将婚期提前了。
顿了顿,崔家主才冷哼一声补充道,“不过阿瑜年纪尚小,为父给裴矩透了口风,我儿与裴矩的婚期可提前,但圆房之事须得他再等上两年。”
白菁年十八,同龄的女子都已嫁作人妇,唯有她因早产生有不足之症,刚出娘胎就吃药,全赖家中日日精心娇养才得以成人。
如今,她身体看着是无恙了,但底子薄弱终究不比常人健康,再加上早年大夫断言她活不过双十。崔家主既担心她体弱禁不起折腾,又怕她过不了生育那道鬼门关,早就打定了主意将爱女娇养家中一世,可偏偏周宣帝的骚操作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
如今这场婚事势在必行,阿瑜嫁给裴矩总比被逼着入那吃人的宫闱给昏君当妃妾强。
但饶是如此,崔家主也仍旧不放心的向裴氏提出要求,让阿瑜与裴矩尽早完婚可以,但必须等她身体好些才能圆房。
裴矩那小子倒是答应的爽快,脸上也并无不满,人也如清风明月般疏朗轩萧,不像是装出来的。
崔家主摸了把美髯,露出几分笑意“裴家既有此诚意,我崔氏自然也不能落后。阿瑜,夫妻相处贵在难得糊涂,日后裴矩房中之事,你也莫要过多计较。”
白菁微微愣住,等反应过来阿耶的言外之意,当即气得脸都绿了。
这个时代男子一妻多妾是常态,裴氏所谓的终身不纳妾,并非她想象中的忠于婚姻不出轨。
严格来说,这个时代的妾是有名分的合法小三,裴家给予她的承诺不过是不立合法的妾室而已,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裴矩娶妻之后再不碰旁的女子。即使不能纳妾,但哪个士族男子屋里没个通房使女
平日里在书房里伺候主子文墨红袖添香,在正妻身子不适时拿来疏解一二。若是男人厌倦了家里头的暖床丫头,还能在别院里养个外室或是扬州瘦马之流。
若是按照规矩,新妇进门前,这些通房使女之流都要打发出去,但阿耶的意思则是既然裴家给足了诚意,让白菁在这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不能侍奉夫君,又怎么能阻止男人找人疏解呢
白菁气得眼里都冒起了火光,可去他的吧
裴矩可是她这个艳鬼的猎物,她早就已经将男人视为自己的盘中餐,迫不及待等着拆封开餐了,结果阿耶竟然告诉她,她成婚以后只能干看着眼前这盘肉闻闻香气,不仅不能开动,还必须眼睁睁看着她的肉往旁的女人嘴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