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挺好的。”乔言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苏霁年前买给她的新外套。这件外套七百多块钱,是乔言从小到大最贵的一件衣服。
她和苏霁算不上绝对投契,但以目前的相处来说,她和苏霁都在努力扮演各自应该扮演的角色。
“行,那我就放心了。等到暑假,妈妈再带你去海边玩。”
“好。”
乔言每一次跟妈妈分别后,回到家属院,另外三个家伙都会在大门口迎接她。这是他们在用“声势浩大”的关怀来抵消乔言内心因分别产生的失落。
没有妈妈,还有他们。她没有孤单的机会。
“拜托,我都十六了。”乔言决定越长大越洒脱。
苏杭接过她的行李,江舟笛挽住她的胳膊,章程在一旁叽叽喳喳
趁江舟笛跟章程没留意的时候,乔言偷偷问苏杭“我小时候真拉裤子里过”
苏杭懒得跟她为一个玩笑展开讨论。
乔言以为是真的,仰天长啸“天呐,我求求你了老天爷,让他忘了这回事吧。”
“什么事儿啊,你俩神叨叨的。”章程凑过来问。
乔言跟苏杭异口同声“关你屁事。”
乔言是黑着脸进家门的,乔安诚问她“怎么了不开心”
“爸,我两岁半以后还尿过一次裤子这事儿我记得,但是我不记得我拉没拉过裤子了,你记不记得啊”
“你就尿过一次裤子,还是在小班里上厕所排队排太久,实在憋不住了,哪有拉裤子里这回事啊。”
“你确定没有”
“没有。”
“我要杀了苏杭”乔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三楼。
走到苏家门口,乔言听见里头有苏霁的声音,收敛了一下找苏杭算账的情绪,轻轻敲门。
苏杭走过来开门,下意识摸了下鼻尖,乔言觉察到什么,视线越过他,落在沙发上三个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的大人身上。
性子虽大大咧咧,但乔言该敏锐的地方一点也不迟钝。
她轻声问苏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苏杭阖了阖眼皮,忽略掉闻静投递过来的眼神,开口对乔言说“我小姑怀孕了。”
乔言的神情被苏杭高挺的身影挡住,大人们什么也看不见。闻静见乔言半晌没说出话来,对苏杭说“你带小雨出去聊吧。”
闻静不这样指派,苏杭也打算这样做,他牵住乔言的手,走出门外,一步步往楼下走。
乔言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脚步可以变得这么沉重,胸腔里的情绪可以这么饱满又激烈。书本里描述的“不知所措”,她在短短一分钟里体会的淋漓尽致。
走到一楼,出了楼栋,确认大人们什么也听不见的时候,苏杭对沉默寡言到像个木偶的乔言说“不知道说什么的话,老规矩吧。”
老规矩苏杭替她说。
乔言轻轻“嗯”了声。
苏杭仍握着她的手,缓缓地、平静地说道“理不清头绪、不能完全明白这件事的概念、内心深处无法接受、害怕爸爸的爱被分掉”
“我是不是很自私,很不懂事”苏杭又一次猜中自己的心思,她的自尊心此刻凌驾于所有情绪之上。
苏杭停下脚步,果断地回答她“不接受是你的权利。别说是后妈了,就算是亲妈想再生一个小孩,也该跟家里的老大商量。这就是我的理解。”
少年的目光真诚有力量。
乔言问“真的吗”
“我从来不骗你。”
乔言“切”一声“那你还骗我我拉过裤子。”
“那不是骗,那是玩笑。”
“是玩笑也让我很苦恼,你快跟我道歉。”乔言总喜欢用插科打诨来掩饰不知所措。
“对不起。”
乔言没想到苏杭会说“对不起”,这也是从小到大他对她说的第一句“对不起”。
这厚重的听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嘟嘴“说对不起多没意思,你说几句别的哄哄我吧。”
“想听什么”苏杭认真问。
“你就说,乔小雨很漂亮。”
苏杭照做“乔小雨很漂亮。”
“不不不,我早就叫乔言了,你应该说,乔言很漂亮。”
“乔言很漂亮、乔言很可爱、乔言是大美女,成吗”
“成。”乔言挤出一个微笑。
在这个难看的笑容中,苏杭仿佛看见眼前的女孩像一颗故作坚强的藤蔓,被迫向上生长。
只能向上,不能向下。
向下的歪脖树会被大雪压断。
他们每个人都只能勇敢地往前走。只有往前走,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局,才能抵达成年人才有资格拥有的独立和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