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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芷一声尖叫,手中手杖跌在地上,一声响。陈修泽不去捡,只叹气:“可怜陈生老了,等不了那么久。”

方清芷锤他:“你先将我放下——”

“放不下,”陈修泽笑,“现在是土匪陈修泽,要强抢知书达理的方小姐。”

方清芷提醒:“陈修泽你要讲道理。”

“没头没脸的土匪不会将道理,”陈修泽重重捏了一把,笑,“只会辣手摧花。”

第45章 阁楼

方清芷哪里见过土匪。

她只见过小偷, 七八岁的孩子,偷糖块的,偷袜子的, 偷肥皂的;再大一些, 有十六七的男孩子, 什么都不干,游手好闲,等她经过,就盯着她看, 毫不掩盖的、恶意的笑。

方清芷没怕过这些人。

一群小混混,再狠能狠到哪里去?在她第一次被偷胸衣后, 方清芷拿着晾衣杆追出去,将人在众目睽睽下打得头破血流, 一定要扯对方去见警察。

她出身陋巷,小偷小摸,阴险的狡诈见识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也知做这些事的人大多是脓包,须狠狠给个教训才能挑破。

但方清芷没有遇到过土匪, 香港不大,容不下占山为王的匪, 只有街道中横行霸道的白皮鬼。

她不知土匪是什么模样。

在方清芷的认知中,坏人是什么样子的?是街头的古惑仔,穿故意挖破洞的牛仔裤, 抽烟喝酒, 将头发剃得乱七八糟, 不读书, 拉帮结派, 互相称兄道弟,讲“义气”,打群架,警察来扫荡时,总能抓几个回警局中蹲着。

再高级一些,穿花衬衫,戴粗粗的金项链,抽雪茄,身边簇拥一群马仔,手底下一堆灰产,在白炽灯的小店里和兄弟打边炉;

最高层的,大约是陈修泽这种,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穿上西装彬彬有礼,如大学教授;衬衫之下,胸前背后,胳膊或腿上,皆是扭曲的、蜈蚣脚一般的疤痕。

土匪呢?

大约只存在电视剧和电影里,是方清芷所不了解的另一类物种,骑马的叫马匪,在船上的叫海盗,沙漠里的叫沙匪,深山老林占山为王的,才是土匪。

乱糟糟的电影中,土匪会下山抢钱抢粮还抢人,只是抢后的故事很少展露在大荧屏上。方清芷此时感受到了,风声催动树枝,影摇枝动,一只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死死扣住扭动的枝,防止被劲烈的风摇散,又阻止逃避稳而重的攻击。

方清芷看到陈修泽眉毛上端的那道疤痕,钉子落下的,周围的青筋好似藤蔓,一朵疤也成了如她般被洞开的玫瑰,沾了一点汗。她感觉惊讶,自己怎会将这道疤同玫瑰联系在一起,可大约世界就是由无数原不想干的事物、有缘分地粘合而起。

无数毫无联系的事情组成他们存在的世界,盛开的玫瑰,额上的疤,藤蔓般的根筋,流动的血液,急打飞溅的水花,吹散木头的冲击风。只读到中学就辍学不念书、自小就去混社会、做走私生意的他,还有街巷里坚持读书好好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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