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淽潇受不了Rose无止无尽的挑衅。
Rose假装不知道淽潇是瑀希认定的现任女友,假装他们之间只是房东房客,夜里,她不断地告诉淽潇他们两人之间的过去情史,时不时发出甜腻的笑声问︰「你想不到,瑀希是个这么浪漫的人吧!」
淽潇无言,额间黑线浮过一遍又一遍。
幸好Rose赶一天的飞机、累了,自认为已经在淽潇心里埋下足够的怀疑种子,於是安心入睡。听见她呼吸渐稳,淽潇轻手轻脚抱着枕头进客厅,身子一横,躺在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一只虾。
她发誓,自己需要独处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要沉淀Rose和瑀希的情史,她只是对无聊的偶像剧故事不耐烦。
她发誓,自己没有嫉妒吃醋、没有生气发怒,她只是觉得Rose再缅怀过去也是吃太饱,人家都要和张钰湘组织医生世家了。
她发誓,她对Rose只有怜悯,只是不耐烦,没有其他的想法淽潇在发第五个誓的时候,瑀希的房门打开了。
「为什么在这里睡?」他问。
「我受不了香水味。」她皱皱鼻子,找出一个烂借口。
「说谎,是她讲一堆你受不了的话吧。」不是问号,是肯定句,他满面自信地看着她,潜台词是——别说谎,我都知道。「语言攻击是她最擅长的招数。」
「你在我房里装窃听器?」
「窃听器?落伍了,有心装就装针孔。」璃希失笑,「到我房里睡吧。」
「到你房里?你以为我这么随便,本姑娘的名誉比高山泉水还清澈。」
「你确定没有和我同床共枕过?」他望她,天使笑容里多了几分奸诡味道。她直觉摇摇头、极力否认;他笑着点点头、全力肯定;她使出全力假装「没有这回事」,瑀希却郑重用目光表达「说谎是件要不得的事」。
二十秒钟,两人的「表情对话」出现结果,瑀希大胜,淽潇懊恼地垂头垮肩,摆出最后一号表情——他知道我半夜偷「飘」上他的床了。
哪里出错啊,鬼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吗?他怎么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等她找出反对借口,一把拉起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除非你打算吵醒Rose,让她再烦你大半夜?」
淽潇看一眼被鸠占去的房间,黯然,借力使力从沙发上爬起来,跟着他屁股后走进房间里。瑀希很绅士地让出半张床,淽潇爬上去,躺在他身旁。
他关上灯,双手支在脑后,两人靠得相当近,近得她的香气传入他的鼻翼,很煽动人心的气味,他想把她拥进怀里,像过去那样,但是……瑀希暗叹,轻薄一个鬼,还可以解释自己并非故意,但轻薄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的后台硬得很,他需要一个能说服阿问的好说词。
淽潇侧过身对上他的脸,说出心中疑问,「其实语言攻击我也不差。」
「那为什么不攻回去?」
「我只是觉得,Rose好像弄错敌军、射错弹,她恐怕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她没弄错,潇潇的身份是他亲口向她点明的。「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泥潇答得半点不犹豫。
「只是朋友?」皱眉,他不满意她的答案。「我以为应该比朋友更多一点。」
「所以是闺密?兄弟?」
她的冲钝让他有点后悔,也许某人不适合温水煮青蛙,比较适合烈酒大火干烧,既然如此……Rose都把白兰地给送上门了,他还客气什么?
瑀希叹气,把身子转动一百八十度,背对淽潇,不说话了。
「我讲的不对吗?」淽潇翻身,用手肘支起自己的上半身,看着他的背影,这号动作代表……他在生气?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你。」他说完又叹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双手揽住自己胸口,背影看起来有点伤心。
淽潇猛然弹起身!
什么?刚刚听见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说喜欢她?并且那个「喜欢」和「朋友的喜欢」不太一样?
突然间,一队雄蛙冲进她的胸口,鼓起肚皮、拼命乱叫,据说那是求偶声,可是吵得她心慌意乱。
他没有拉起窗帘,月光从窗外射进屋内,照在他身上,朦朦胧胧的一层光晕,他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可是她却看见他的无奈及……伤心?
等等,怎么会伤心呢?明明不可能的事啊,他为什么要伤心?
她亲眼看见他和张钰湘相处的情况,亲耳听到小护士的壁脚,对啊,张钰湘还当着她的面,说他们结婚以后要到非洲义诊……两个人都已经这样了,他怎么可以说喜欢她?他们家媳妇的基本配备是医生执照满脑子念头不断闯出来,像打地鼠游戏似地,刚压下一个又冒出一个,一边想着「他喜欢她」的一百种理由,一边又将成形理由给压下去,她把自己弄得烦躁不已,她想把他拉起来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微微的鼾声传来,他没心没肺的……睡死了?!
她瞪他,满脸哀怨,哪有人这样的,挑起话头,把她的心情搅成一锅烂粥,就睡得人事不知,这是最令人痛恨的行为排行榜冠军!
气过老半天,淽潇闷声呐喊好一阵子,再度躺回枕头里,她对着他的背说话,口气里都是埋怨——「身为男人,说话要负责任的,不可以没头没脑丢一句话,任由人胡猜。
「我回到医院,发现自己没死那次,听见护士小姐在聊天,她们说院长只想娶医生媳妇,既然如此,你已经有张钰湘这号最佳人选,怎么可以信口雌黄说喜欢我?
「我亲耳听见,你要给张医生一个认识她的机会,我看你们相处的很好啊,她爱你、爱惨了,愿意为爱远走天涯,她这样对你,你怎么还可以胡说八道?知道不知道,我会当真的?
「虽然我喜欢你,可我知道被男人背叛的痛苦,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没有变态到被人家小三了,就跑去把人家也小三。
我第一次看见你,心里想,哇!天使男,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纯净的男人啊……我们还是当朋友好了,像现在这样……」
她唠唠叨叨地隐一大堆,他都没有反应、睡得死沉,她隐着哈着、念累了,虽然舍不得闭嘴,但力不从心,只好乖乖入睡。
十分钟过去,背后的呼吸声沉了,熟睡的瑀希蓦地张开眼睛,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他在她额间轻轻烙下一吻。
「傻瓜!」他终於给了她回应。
* * *
淽潇是被女人拔尖的声音给吵醒的,揉揉眼睛,她看见瑀希坐在床侧,眼睛看着窗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不停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
危机意识扬起,淽潇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坏。
坏?拿这个词汇来形容天使男似乎有点过分,但她确实感觉他变成曹操之类的大奸臣,心里正在权谋哪个倒霉鬼。
「你醒了?」他回神,看一眼淽潇。
顿时,曹操消失、天使出现,他又是让人倍感安全的男人。
「外面有点吵,怎么回事?」淽潇指指门外。
「张钰湘来了。」瑀希回答。
他猜测,张钰湘应该是发现爸爸的态度改变,心底着急,想过来确定自己的想法。想法?他唯一的想法是后悔,那天不应该因为和潇潇赌气,点头同意她的建议。
不过他确实有些讶异,她居然同意和他一起去非洲行医?她是太喜欢自己,还是敢笃定,无论如何爸爸都会把他留下?
他想,后面那个可能性居大。
听见门外是张钰湘,淽潇猛地弹跳起来,指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阎王爷要上门逮她交差。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止不住的完蛋从她嘴里飙出来,昨天的「玫瑰」她可以不理会,反正家花已经变成野花,自己踩个几脚也没有人会声援她,但今天的「神医牌匾」出现,人家是正宫娘娘,她哪里敢说话?
瑀希见她跳脚,笑得无法抑止。「你干么那么紧张?就算完蛋也和你无关。」
「怎么没关系,你的前任女友加现任女友就在我外婆的客厅,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床上。
她用力拍一下额头,无奈呻吟,跳下床,抱起自己的拖鞋、拉开床罩,她到处寻找躲藏的地方。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太好玩,瑀希忍耐不住,一把抱住她、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口,顺她的意思——把她藏起来。
「你到底在怕什么?」
瑀希的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心,说话的时候,她的头微微震动,很新鲜的感觉,但……现在哪里是享受「感觉」的时候?
推开他,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怕被女人的嫉妒之火烧成骨灰,怕被她们的狠毒目光射成筛子,更怕被她们的名牌包打成猪头,我不干了!我要找地方躲起来。」
说完,眼睛又四下张望,在视线对上他的衣橱时,瑀希快她一步、挡在衣橱前面,阻挡她的逃生之路。
「下次你再说自己是女强人,我一定要用力嘲笑。」他抬起下巴,又拉起坏笑。
「我不当女强人很久了,我现在的正职是米虫。」
没出息!瑀希终於明白为什么阿问这么气她。
他打开手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对戒指,上前两步,抓起淽潇的手套上去,再将另一个套在自己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他嫌她死得不够快?他不知道女人发起狠来,威力不输爱国者飞弹?
「帮我一次!」瑀希不由分说,揉乱自己的头发,拉起还没洗脸的淽潇直接往外走。
他一把拉开门,两个正在争执中的女人动作一致,转头向他们望过来。
那是怎样的场景?
啊就……两个穿着情人睡衣的男女站在房门口……
淽潇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他们的睡衣居然是同款式的上衣裤子!什么?情人睡衣!怎么会?那是大哥送给她的啊?为什么瑀希也有一套。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晚上他穿的不是这一套,为什么会有人在大白天换上另一套睡衣?
这分明是权谋、分明是算计嘛,难怪她会看见曹操的身影。
淽潇愣愣地望向瑀希,期待他解释一下,现在演的是哪一出。
同款睡衣是一大刺激,但更大的刺激是两人摆明了刚刚睡醒,更狠的是,瑀希接下来的介绍,这个介绍词不仅仅是刺激而已,根本就是晴天霹雳!
他说︰「潇潇,昨天Rose来得太晚,我现在正式跟你介绍,这是Rose,我的前任女友,她是模特儿,现在相当红,如果你有任何时尚的问题,都可以请教她。这是张钰湘、我的学妹,她在学校……」
Rose轻蔑地向张钰湘投去一瞥,不过是个学妹,比起前女友还差那么一大截,危机意识瞬间消失,但……她的心情才放松下来,最后两句紧接着劈上。
「潇潇是我的未婚妻,结婚典礼的日期这几天就会订下,到时我会寄帖子给你们,欢迎你们来参加喜宴。」
他拉起淽潇的手,让她们看看两人手上的对戒,他的笑容和过去一样美好温柔,可是张钰湘和Rose却像被无预警地砍上二、三十刀似地,惊吓得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凶手的刀子在阳光下张扬。
半天,张钰湘终於呐呐开口。「学长,为什么?我已经答应和你一起去非洲了,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别人?」
没错没错,为什么?淽潇也想知道,她带着好奇的目光望向瑀希。
在三个女人、三双漂亮的眼睛注视下,瑀希摇头。
「我看见你的犹豫了,现在你都这么犹豫,到了那里,碰到恶劣环境,更会心生怨恨,而且,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可是……这种事换成任何人,都会犹豫一下的不是吗?非洲欸,又不是台中。淽潇公平地在心中替张枉湘声援。
「就因为这个理由?所以郑伯父改口?」张钰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