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他大概真累得不轻,躺在坐褥上一动都不想动,手脚都是酸软酸软的。那个臭丫头真沉,他心想,下回再也不背她了。
想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问:「阿爹,为什么她会发烧?」
李息清找回儿子后心情轻松不少,先是问了句:「哪个她?」旋即反应过来,连忙答道:「你说阿蓁?她年纪小,又受了惊吓,再加上今天天气凉,发烧是在所难免的事。」
他静了下,「可是我没有发烧。」
李息清笑着揉揉他的头顶,语重心长地解释:「阿蓁是姑娘家,姑娘本就比男孩儿娇气,不能比的。」
他又问:「娇气是什么?」
李息清想了下,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就是天生柔弱……需要男人保护,怕苦怕累怕饿,唔……跟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
李裕很认真地想了想,语出惊人:「什么动物?小羊羔?」
这孩子平时不吭声,倒是把谢蓁的小名记得清清楚楚。李息清哈哈大笑,点头说:「对对,就是小羊羔。」
他翻了个身,不屑地撇撇嘴。
怕苦怕累怕饿……说的可不就是她吗?他见过刚出生的小羊羔,可没她这么娇气。
回到谢府,谢立青连忙把谢蓁抱回正房,请大夫上前诊治。
冷氏在家拜了好几遍菩萨,总算把人盼回来了。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女儿竟烧得如此厉害,她站在床头,偎在谢立青怀里泪水连连,「我就不该让她跟着你们出去……这才半天,就成了这样……」
谢立青轻拍她的后背,不住地安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多时大夫诊治完毕,起身时说道:「受了惊吓,脉象不大稳定。令嫒发热是受凉受惊所致,我这里开一副药方,老爷命一个人随我回去抓药,连着吃个三天便无事了。」
谢立青忙谢过大夫,让人付了诊金,顺道遣了一人过去抓药。
一直折腾到半夜三更,冷氏喂谢蓁吃过药后,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期间她一直昏迷不醒,嘴里时不时蹦出一句「救救我」,听得冷氏心被揉成一团,整夜守在她的床边,半步都不敢离开。
天蒙蒙亮,晨曦微露,冷氏摸了摸谢蓁的额头,长长地松一口气。还好,总算不烫手了。
双鱼熬了药汁端过来,冷氏便一口一口喂她吃进去,刚吃到一半,她拧巴着眉头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苦……」
这才一天,她红润的小脸就没了血色,弯腰缩成一只小虾米的形状,长睫毛倦倦地垂下来,掩住了黢黑大眼里的光彩。过了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眼珠子迷茫地转了转,看见床头一脸懊悔的冷氏,她眨眨眼,还以为是错觉:「阿娘?」
冷氏忙点头,「羔羔好些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真的是阿娘!
她惊喜地撞进冷氏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阿娘,阿娘,我是不是回来了?这是我们家吗?」
冷氏说了声是,抱着她好好安抚了一会儿。
起初她很高兴,后来想起在街上所受的委屈,悄悄地在冷氏颈窝蹭了蹭,蹭得冷氏领口的衣服都湿了。她呜呜咽咽,开始诉苦:「我们的马车坏了,还遇到了坏人……小玉哥哥给我买了蜜饯和山药糕,我给你买了簪子,但是后来有一个人要抓我,小玉哥哥就用盒子扔他,那个簪子就断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但冷氏还是听懂了。
「没事,没事,只要我们羔羔没事就好。」冷氏想,如果一个簪子能换她的女儿回来,那她情愿这一辈子都不戴珠翠首饰,也要让谢蓁都平平安安的。
哄好谢蓁后,冷氏继续喂她吃剩下的半碗药。
药虽然苦,但她这回一句怨言都没有,乖乖地吃得一滴不剩。
末了冷氏奖励她一颗蜜饯,微微笑道:「一会我让阿荨进来陪你,她昨晚就吵着要过来,我怕她吵着你,就没允许。」
谢蓁大病初癒,精神不大好,谢荨进来跟她说了两句话,学着冷氏有模有样地摸摸她的头,愧疚道:「阿姐,对不起……」
她从谢荣口中得知阿姐是为了买簪子才上街的,如果不是因为她,阿姐根本不会发烧,也不会差点丢了。
谢府婢仆都看得出来,谢荨这几天特别乖,每天往谢蓁的房间里跑,帮忙跑腿儿干活儿,别提有多勤快。可惜她小,又是府上三姑娘,谁敢使唤她?
她基本上在瞎忙活罢了。
过几天后,谢蓁总算痊癒,恢复往日生龙活虎的模样,谢府里再次响起姐妹俩的欢声笑语。
一转眼天便入了冬,过完年后就是上元节,处处张灯结彩。
府里也来了位京城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