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2)

她们今日去巡抚府,结果如何还不知道,把人请进府里问一问,顺道还可以留下一起用饭。

仲柔没有拒绝,与谢蓁谢荨一起进门,走到一半回头对仲尚道:「你先回家吧,跟爹娘说我晚点回去。」

仲尚骑在马上,俯瞰她们三人,最后目光往谢荨身上一落,很快又收回去,挑眉笑道:「好。」

然后勒马,转身离去。

回到玉堂院,谢荨趁着冷氏睡觉的工夫,连忙洗干净脸上的灰土,换回干净衣裳,心有余悸道:「阿娘真没发现吗……」

谢蓁摇头,拿巾子抆掉她脸上的水珠,「你的脸究竟怎么回事?」

她们在内室,仲柔在厅堂坐着,是以两姐妹说话,才会无所顾忌。

谢荨瘪瘪嘴,老实交代:「我们刚到巡抚府门口,仲尚哥哥说我的脸太白了,会被人看出破绽,就用路边的土涂到我脸上,他说这样才可以。」

「……」

谢蓁反覆地问:「真没出事?」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

谢蓁不大相信,带着她往外走,分别坐在圈椅中。

谢蓁又向仲柔询问了一遍,得知真没出事才放心。「那阿荨见到林姑娘的丫鬟了么,是不是那天推你入水的人?」

谢荨说见到了,「她是林二姑娘的大丫鬟。」

彼时她跟在仲柔身后来到巡抚府,没想到正赶上林家姑娘出门。她没有下马车,仲柔在外面同她们说话,她就悄悄在马车里观察,果然见到了那天故意撞她的丫鬟。虽然那个丫鬟换了身衣裳打扮,但眉毛眼睛都跟她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听丫鬟叫一个穿油绿裙子的女子「二姑娘」,才知道她是林二姑娘的丫鬟。

所以她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林家真要害她。

她当时在马车手脚冰凉,仲柔见她脸色不好,便没让她进府,让她在门口等候。

她听话地坐在马车里,等了半个时辰,仲柔脱不开身,是仲尚先从府里出来的。

谢蓁咬牙,气得拿不稳茶杯:「这林家……真是无耻,官场上的事,竟拿一个姑娘撒气……」

仲柔颔首,颇为赞同,「确实不齿。」

然而她们虽然知道是林家所为,但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时半会还真动不了他们。

林家最近处在风口浪尖上,朝中上下都盯着他们,皇上让人彻查林睿贪污一事,林家人人自危,估计要不了多久,阖府上下便要有一场灾难。谁叫林睿做官时不懂收敛,处处与人树敌,以至於到了今日地步,竟没有一人帮他。

就连昔日拉拢他的大皇子,此时也对他不闻不问。

林家嚣张不了多久了。

送走仲柔,谢蓁想了一下,林画屏推谢荨入水这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甘休的。冲早有一日,她要替阿荨讨回来。

冷氏醒后,谢蓁在定国公府逗留片刻,见天色不早,才踏上返程的马车。

她回到皇子府时已是黄昏,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照得门前两座石狮子散发着莹莹橘红色。

走回瞻月院,她听到院里有哭诉声,停在院子门口听了一会儿,不难听出是欧阳仪的声音。

她抬头看看院子的匾额——瞻月院。

她没进错院子啊?

这欧阳仪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谢蓁微微抿唇,走进院子,一眼便看到坐在廊下的两人。

廊下摆了一张朱漆小几,严裕正好面对着她,他旁边是嘤嘤哭泣的欧阳仪。严裕脸色不大好,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哭声更甚,抆抆眼泪站起来就往外跑。路过谢蓁身边,扭头看她,脚步不停地跑远了。

天气越来越冷,地上凝了一层寒霜,严裕原本在廊下温酒,顺便等谢蓁回来,没想到等来了欧阳仪。他听得不耐烦,冷声把欧阳仪打发走了,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谢蓁站在影壁旁。他站起来,撞翻了桌上的酒壶,「你何时回来的?」

谢蓁往屋里走,「刚刚。」

他跟上去,问道:「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屋里有外面暖和,谢蓁脱下妆花褙子,用丫鬟端上的热茶暖了暖手,「跟阿娘多说了会话。」

他颔首,见她神色平常,不知该不该解释刚才那一幕:「我……」

谢蓁抬眸,「嗯?」

他踟蹰半响,偏头道:「我也不知她为何会过来。」

谢蓁长长地哦一声,意外地好说话,「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严裕莫名有些心虚,正色道:「没说什么。」

谢蓁便没有多问,她不想总为欧阳仪浪费心思。

去内室换身轻便衣服,她到铜盂前净手,一转头见严裕还在椅子上坐着,想了想,便把今天谢荨去巡抚府看到一幕跟他说了,「……林家大抵恨上了我们家,林二姑娘要为她爹出气,便对阿荨起了歹念。」

严裕肃容,嘲讽冷笑,「林家现在自身难保,竟然还有害别人的心思?」

谢蓁拿巾子抆抆手,想说欧阳仪现在寄人篱下,不是也有与她对抗的心思?然而也只是想想,最终没说。

她故意笑着问:「万一她们还要害我怎么办?」

严裕冷眸:「她们敢!」

谢蓁看他一眼,吐了吐舌头。

他错开她的视线,死要面子,冷冰冰地说说:「有什么事我会替你解决的。」

熟料谢蓁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平静地哦了一声,便从他面前走过,一点也没有表现感动。

他握住她的手,硬声问:「你不相信?」

谢蓁眯起眼睛:「信呀。」

他抿起薄唇,干巴巴地问:「那你怎么没反应?」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太感动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裕瞪她。

她弯起眼睛笑,毫无预兆地低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甜得像蜜:「谢谢小玉哥哥。」

他俊脸一红,还是不满意,握紧她的手把她捞进怀里,低头找到她的唇瓣,好好尝了一回。

立冬之后,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谢蓁醒来只觉得比平常都冷,没想到走到窗户一看,院子里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连屋顶上都积满了雪。她哇了一声,连衣服都顾不得披,兴致勃勃地来到院子里踩雪,「好大的雪!」

双鱼见到,忙从屋里拿了一件大红织金斗篷给她披上,「姑娘当心着凉!」

她心情很好,一脸踩出好几个脚印,站在树底下回眸浅笑,眉弯新月,粉雕玉琢,那一瞬间,还真让人误以为仙子落了凡尘,来到这俗世间。可惜严裕不在,他天未亮就走了,听说是去太子府与严韬谋事。

谢蓁突然来了兴致,让双鱼准备一个小罐子,她要到后院的梅园采雪。用枝头上最干净的雪煮茶,煮出来的茶浓香四溢,赞不绝口。

她刚走出院子,小脸露出久违的笑,然而这笑还没维持多久,看到对面走来的人后,慢慢收了回去。

欧阳仪似乎变了个人,穿着白绫袄和绉纱裙,外面裹着一件牙白绣宝相花纹披风,不再总穿着那件洗得泛白的褙子。不仅如此,她头上还戴着珠花,更夺目是髻上插的金丝翠叶珠花簪子,一看便价值不菲。

谢蓁停步。

她像是有备而来,满脸含笑停在谢蓁面前,欠身行了个礼,「皇子妃娘娘要去哪?」

谢蓁绕过她继续往前走,「我去哪里,是你能随意过问的?」

她不依不饶地跟上来,「我不是关心一下你么!」

谢蓁含笑,「我有阿爹阿娘关系,还有殿下关心,哪里轮得到你?」

欧阳仪气噎,好不容易忍住了,故意走在她面前,金丝翠叶在阳光底下晃得人眼花,「哎,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谢蓁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

她在后面道:「这是表哥让人给我新做的衣裳,连这簪子也是她送的,你看好看么?我觉得颜色有点素了,不过没关系,我正好在为阿娘守孝……」

她在耳边吵得心烦,谢蓁终於停步,粉唇弯起一抹笑,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眼,「是挺好看。」

她露出得意。

下一瞬,谢蓁就笑着对她说:「你信不信你再罗嗦,我就让人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

欧阳仪脸色一白,看谢蓁的脸色,似乎真会这么做。更何况这是六皇子府,她是皇子妃,要做什么不行?「你……」

谢蓁收回笑,不再看她,踅身往梅园的方向去。

谢蓁的好心情被破坏干净,然而还是堵着一口气,收集了半罐子雪,这才从梅园出来。

她小脸冻得红红,一张口便呼出一口白雾。

双鱼一路跟着她,方才在梅园里半句话都不敢说,想劝她早些回去,但是看她那个固执劲儿,估计谁的话都不听。於是只得默默地陪着她,等她气消了,才跟她回来。

回到瞻月院,谢蓁放下小罐子,让双鱼双雁去屋里收拾东西。

双鱼惊道:「姑娘,为,为何要收拾东西?」

她语无波澜,执着道:「回家。」

她是气消了,但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与其整日看着欧阳仪不痛快,倒不如回定国公府住一阵子,严裕爱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她,爱送什么衣服送什么衣服。

她不管他,随他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