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相门的生意除了赛马之外,最大的买卖就是彩票。
九一八之后,日本和扶持的伪满搞出了各种名目繁多的彩票,有针对劳工的劳工裕民彩票,赛马会所发的摇彩票,还有打着灭鼠旗帜的鼠票等等,如果遇到重大节日和特殊事件发生,也发行彩票,以示纪念。
当然,八相门背地里还与警察署勾结,开设民办烟馆,而且都是以医馆的形势,你要牙疼了,那简单,给你一杆烟枪,进去抽鸦|片去,保证分分钟就不痛了。
把车停在马会大门口,易陌尘下车替唐千林打开车门,同时叮嘱道:虽然这个季节,赛马场没开,但里面依然有不少博彩的人,你肯定会看到很多不喜欢的人和事。
唐千林皱眉:那又怎样?
易陌尘笑道:不怎样,提醒你一下,不要冲动,不要被正义感冲昏了头脑。
唐千林什么也不说,只是牵着唐子程跟着易陌尘走进了马会。
刚走进马会,唐千林就差点熏一跟头,里面说是乌烟瘴气都是客气的,所有人都三五成群坐在那抽烟聊天,讨论着这一期彩票到底会开出个什么来。
买香烟零嘴的小贩穿梭在其中,不时向赌客们兜售着自己的货物。
角落中,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被几个八相门的门徒狂殴,那人一边挨打一边还骂着:你们就是骗子,我明明中了头奖!
唐千林发现周围的人根本没有把视线放过去,依然有说有笑。
唐千林忍不住要上前,被易陌尘拦住:进来前,我跟你说什么了?
唐千林只得点点头,与此同时,那个人已经被门徒活活打死,尸体就直接仍在角落中,紧接着过来两个清洁工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将他的尸身抬走。
上楼的时候,唐千林问:这种事常发生吗?
易陌尘平静地说:天天有。
唐千林又问:我不是指马会,而是指在整个东北。
易陌尘转身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唐千林道:在关内的时候,我听很多人说,满洲国歌舞升平,是一片乐土。
易陌尘冷笑道:乐土?被侵略被占领的地方,会变成乐土吗?不,对日本人来说,这的确是乐土,走吧。
来到二楼走廊的时候,易陌尘又对唐千林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你本事到底有多大,但为了救你的儿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字,忍。
唐千林默默点头。
来到会长办公室前的时候,易陌尘对门口的保镖说:我是易陌尘,我来见贺会长,约好的。
保镖拿出手中的记录本翻看了下,又示意周围的人上前搜身,搜身的过程中就连唐子程都没有放过。
一切妥当后,保镖将大门打开,门开的那瞬间,唐千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查阅着账本的贺晨雪。
她和多年前一样,几乎没有变,依然那么漂亮,发髻上那根火红色的凤凰发簪十分夺目,面部的皮肤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
贺晨雪的穿着打扮洋气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太太,但依然散发着那种无法让人轻易靠近的冷漠。
保镖将门关上的时候,贺晨雪终于抬起头来,在看到唐千林和唐子程的那一刻,她明显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挂着平日内招待客户的微笑对易陌尘打招呼:易老板,稀客,有何贵干?
易陌尘抬手攀在唐千林的肩头:没特别的事,就是我的一位新朋友想见见您。
贺晨雪的目光终于投向面无表情的唐千林,却没说什么。
易陌尘掏出烟来:贺会长,我出去抽支烟,你们慢慢聊。
易陌尘欲走之时,贺晨雪问:易老板,你什么意思?
易陌尘看着她,故作一脸无辜: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贺晨雪却笑了:好吧,那等下咱们详聊。
易陌尘打开门离开,屋内就剩下唐千林、唐子程和贺晨雪三人。
贺晨雪坐回了办公桌前,就那么直视着唐千林,但目光从未落在唐子程的身上,就像这个孩子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间办公室一样。
许久,唐千林终于打破了沉默,蹲下来对唐子程说:子程,你不是说一直想见你娘吗?她就是你娘。
唐子程闻言很诧异,扭头看着冷漠的贺晨雪,他从这个女人身上没有看出半点母亲的模样,与他想象中的相差太远。
贺晨雪坐直,缓缓道:看样子,当初我把孩子留给你是正确的,你把他抚养得很好,他现在多大了?
唐千林冷冷道:你连自己儿子多大都不记得了?
我从不往脑子里装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贺晨雪摇头道,我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更何况是他的年龄。
唐千林道:子程,告诉你娘,你今年多大了。
唐子程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个娘字去掉,回答道:我今年十岁了。
贺晨雪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容,就像在看一个朋友的孩子:十岁了,大小伙儿了,该懂事了,看样子不调皮,识字吗?你有没有教过他功夫?
唐千林并未回答贺晨雪的问题,只是道:我的职责尽到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孩子就交给你了。
唐千林刚说完,唐子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爹,你不要我了?
唐千林听到这句话,心里像是被刀割了一下,他看着唐子程道:爹只是想让你和娘团聚。
唐子程看了一眼贺晨雪,又看向唐千林,摇了摇头。
贺晨雪道:我不喜欢孩子,也不知道如何照顾,还是你带着吧,你毕竟是他父亲。
唐千林冷笑了一声:父亲?亏你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