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来小女孩口中所说的国王游戏，不是蜜荔以为的那种，而是一个任性的有钱大少爷把自己当作国王，命令底下的人都要听他的话。

待在房间里整理行李的蜜荔，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心情好了一点，也努力将之前的羞辱给忘记。

想要用那种行为让她屈服？门都没有。

越是受到挫折，越是不会被打倒，这是她的座右铭。

当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其实也只有三套衣服而已，挂好在衣橱里，她环顾屋子的四周。

她以为自己会住在很简单的房间里或是佣人房，却万万没有想到会住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大小都快跟她的家一样大了，至於家具的摆设也十分讲究，看起来颇具历史，搞不好是古董……

这样一想，她就不敢乱碰了。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打量自己的仪容，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开口，「请进。」

进来的是女管家，只见她恭敬的说：「少奶奶，老夫人请你过去。」

「好。」

尽管不习惯被这样称呼，但是她身份证上另一半是桑洛斯是事实。

跟着女管家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蜜荔想要跟她说话，却发现她始终保持沉默的在前方走着。

难道这屋子里的人都这样冷漠吗？蜜荔暗忖。

来到桑老夫人的门口，女管家轻敲了下门，然后推开门，让蜜荔进去。

「坐那边。」桑老夫人权威的命令着。

蜜荔顺从的坐着。

「我知道你见过洛斯了。」

「是的。」蜜荔点点头。

「相处得还不错吧？」

还不错？他差点就要把她当成点心吃了，不过她不会跟桑老夫人说这些，因为太丢脸了。

可是蜜荔却不知道在这个屋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桑老夫人的。

「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一旦进入这个地方，你就只能把洛斯当成唯一的，比你生命还重要的人，身为他的妻子，讨他欢心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他……对我……」蜜荔支支吾吾的。

「你是他的妻子！」桑老夫人精明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让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我本来以为他病得很重……」重到无法行使丈夫的权利，所以才会冒险的答应成为桑家的少奶奶。

「你也可以后悔。」

一听到这句话，蜜荔就像是在绝望的黑暗中看到一丝火光。

「但是我就会向你的家人索回一切，甚至要求加倍的赔偿。」

火光瞬间又被残忍的吹熄了。

桑老夫人突然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口气转成恳求的说：「其实这样对你跟你家有什么坏处呢？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可以离开家里，自己出来独立，脱离两个姊姊造成的阴影，活出自己，又可以让你的父母亲看看你对家里也是有帮助的，父母亲对你的肯定不是你一直想追求的？」

没错！

因为她没有姊姊们美丽，书也不是读得很好，再加上她又不懂得顺从，所以总是不被父亲喜欢，父女的关系一直稍嫌冷淡。

她渴望可以像姊姊们一样跟父亲亲密的谈天说笑，享受天伦之乐，却老是失望。

因此她才会想离开家，以为要是出去外面闯出一片天空，也许父亲就会多看她一眼。

「这次洛斯挑中你，不也是向所有人证明你有比其他人优秀特别的地方？我说过，只要你好好照顾你的丈夫，你会得到尊贵的头衔及地位，我也不会亏待你，你跟你的家人下半辈子都将荣华富贵，这样你的父亲绝对会对你刮目相看。」

前提是，她必须先牺牲掉自我及自尊，任由这个家的国王摆布，直到他往生的那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念头。

「相反的，如果你拒绝，我会再替洛斯挑选其他的人选，也许是你的姊姊们之一。」

「不可以。」她的两个姊姊都已经心有所属，也将会有幸福美满的未来，要是因为她而被破坏，她当初就不用来这里了。

「我会好好照顾少爷的。」她没有回头路了。

「很好，要知道，你的荣华富贵都是操之在他的身上，相信你这么聪明的女孩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不会。」

「很好。」桑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我明天将会回老家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什么？奶奶，你不住在这里吗？」蜜荔惊讶的问道。

「我本来就没有住在这里，是因为洛斯之前有一次病情严重恶化，我才会来这里，不过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在这里……」彷佛感觉到自己说了太多，桑老夫人连忙住口，「你被挑中，这是你的宿命。你不要害怕，我的孙子再怎么难以伺候，终究只是个男人，被宠坏的男孩，一个身染恶疾的可怜人，所以当你无法忍受的时候，也许可以这样想，反正他活不久了。」

「可是他不是心脏有问题而已？换心应该就可以了吧？」只要有钱，基本上就已经比其他人有机会多了。蜜荔心想。

「也许他是想要惩罚我吧！」桑老夫人感慨的说。

蜜荔并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要小心的伺候他，不要看他好像只是身子单薄了点或是脸色苍白了点就不是什么大病，一个不小心受到刺激，都有可能会让他发病，他每次发病都是和生死做搏斗，要是没有成功，我们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听到这些话，令蜜荔感觉好心酸，因为身体健康的她从来不知道每天跟死神搏斗的人会有多辛苦及难受。

就算她可以体会，也绝对无法百分之一百的感受。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蜜荔像是接下任务的护士一样，答应病人家属会尽力照顾好他们的亲人。

「我想要休息了，你可以离开了。」

蜜荔马上恭敬的站起来，注视着桑老夫人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同情。

「我想要个期限。」当手握住门把时，蜜荔突然这样要求着，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因为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要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所以我想知道怎样可以提早解除约定。」

桑老夫人静静的看着她，接着开口，「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个孙子，一个继承人，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包括自由。」

一大早，迎送桑老夫人上车之后，便剩下蜜荔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了。

虽然她一直希望有机会可以拥有属於自己的家，自由的做这个家的女主人，却不是像这样一个有十个仆人的家庭。

蜜荔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面对着一整排的仆人，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制服，像是餐厅里训练有素的员工一样。

十个仆人，还不包含轮班的。

幸好他们都住在离主屋比较远的员工宿舍里，不然跟这么多人在一起，她会觉得很有压力。

大家都用着恭敬的神情看着她，尽管这样，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出他们的好奇和同情。

好奇的是，像她这么平凡的女人，凭什么可以当他们的女主人？

她也很想知道。

同情的是，她成为恶劣的国王最新的玩具。

她自己也觉得很冤枉。

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说：「嫂嫂，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好人。」

「洛亚！」洛亚是小女孩的名字。

「以后他们都要靠你保护了。」

「我？」蜜荔指着自己。

「对啊！这个家没有皇后，只有我大哥那个霸道的国王，没有人奈何得了他。你这个皇后是他挑选的，当然就跟他势均力敌，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们。」

大家一听到洛亚这样说，原本好奇甚至是困惑的神情，全被希望及恳求所取代。

「少奶奶，我们都会听你的吩咐。」

「我没有办法。」蜜荔实话实说。

全部的人突然都跪下，这样的举动让她吓了一大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少奶奶，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可是我快要受不了了，如果少奶奶不答应保护我们，我很怕被少爷折磨死。」一个老妇人哭得好伤心。

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蜜荔知道这是桑家常用的伎俩，用大量的人情及金钱让人不得不替他们效命。

「嫂嫂，大哥一定是喜欢你，才会要你当他的新娘子，一定是的。」洛亚做出结论。

蜜荔真的很想跟洛亚说，大人的世界跟童话故事不太一样，但是见到眼前那张充满希望及恳求的小睑，还有大家那副渴望有人可以拯救他们的神情，蜜荔就不忍心了。

「我尽力。」这三个字会脱口而出，连蜜荔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耶！」

一下子爆出欢天喜地的惊呼声，大家全开心的抱在一起，至於蜜荔也被洛亚紧紧的抱住。

怎么会这样？她到底答应了什么？一种不安的情绪逐渐在她的心中扩散。

突然间，玻璃碎掉的声音打断了这份欢乐，原本开心的跳着的人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二楼，国王的寝室。

大家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彷佛那里随时会跑出恐怖的野兽，会将他们全撕裂吞下。

「吵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蜜荔感觉到怀中洛亚娇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她不懂，为什么洛斯的声音会从半空中响起？

「大哥在屋子里里外外装了扩音器，这样大家才可以听到他的命令。」洛亚抬起小脑袋小声的说着，像是怕被听到一样。

「他也听得到我们的声音？」蜜荔好奇的问道。

洛亚小心的点点头。

就在蜜荔感到很震惊的时候，又听到冰冷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既然你已经被推选出来要当救世主，还不快点来挑战你的国王。」

当蜜荔再次来到洛斯房门前时，她本来还很想要好好看看这扇古老的门，上面的雕花是那样精致而美丽，可以想见当初创作者用心的设计。

只可惜它现在扮演的，却是将人人畏惧的恶魔囚禁着的任务。

门后是一片灰暗，没有阳光侵入的房间里长期下来，就算保持得再干净，也会有一种不舒服的味道，一种宛如死亡的气味。

她不喜欢。

沉重的窗帘掩盖住窗户，让现在尽管是白天，屋内却像是阴暗的黑夜，黑暗而闷不透气，只有床边一盏小小的古典灯透出一丝光明。

「进来啊！怕我吃了你吗？」

这句话听在蜜荔的耳朵里，的确让她有这种感觉，虽然她不安害怕，但是就算眼前这个男人是凶神恶煞，魔鬼转世，她都必须勇敢面对。

因为视线不良，结果她笨手笨脚的被椅子绊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就像是五体投地一样的趴倒在他的面前。

幸好地上扑了地毯，蜜荔不至於痛到哪里去，顶多是受到惊吓。

听到头顶上传来的狂妄冷笑，蜜荔忍不住感到羞愤，她羞红着脸抬起头，想用狠狠的目光瞪他，却被眼前美丽的他给震慑住。

只见低头凝视着她的俊美脸庞微弯着唇，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有种危险的吸引力，黑发披散在白皙的脸庞上，宛如丝绸一般，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教人无法猜测的光芒。

国王！

他只是坐靠在黑色的大床上，不用说什么话或是做什么事情，甚至连王冠都不需要戴，那股难掩的贵族气势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你这样就投降了，我感觉到有点失望呢！」洛斯嘲讽的道。

这个可恶的男人！

蜜荔尽量保持优雅的爬起来，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如果你能尊敬我，我也会尽力的照顾你。」

「哼！」

没错！她听到耳朵里的就是这个哼字，不屑的语气。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被宠坏而已，不然还有什么能耐！

蜜荔强迫自己不要生气，然后走到窗户前面，用力的将沉重的窗帘拉开。

「你做什么？我不准你拉开……」他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他忙着抬起手臂遮掩着那刺目的阳光。

「你只是心脏病，不是见光死。」

「你好大的胆子。」他的俊脸些微的涨红，但还是不失优雅的气质。

「如果真的想要关窗户，也许你该自己下床。」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让她这样的勇敢，也许之后会吓到腿软，可是现在的她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怕。

终於把窗户全打开，久违的阳光争先恐后的窜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射成金黄色，清爽的午风也带来百花的香气。

「这样不是很好吗？空气、阳光对生病的人才是最有帮助的，把自己关在密不通风的地方，就算健康的人也会生病的。」

「我不需要一个唠叨的护士，你只是来当我的玩物。」他无情残酷的指出这一点。

「也许是如此……啊！」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砸到，然后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她低下头一看，是杯子。

一股湿热从她的太阳穴缓缓的流下来，她伸出手一摸，是血！

「你这个野蛮人！居然乱砸人！」她气呼呼的鼓着脸颊说着，孰不知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

出手的男人心里闪过一阵悸动，感觉到心跳怎么会跳得这么快速？

不该对这个放肆的女人有这种感觉的，一定是幻觉，不是真的，搞不好是病情要发作了。洛斯暗忖。

「万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她瞪了他一眼。

「那又怎样？」

「你说什么？」她是不是来到蛮荒王国啊？居然遇到一个野蛮的国王。

「我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国王，我要你怎样你就要怎样。」洛斯理所当然的说。

是吗？要战斗了吗？那她也不会介意开战了。

「一个只会死赖在床上的人会有什么权力可以控制其他人？如果我不照你的话做，你又能拿我怎样？」她尖牙利嘴的反驳他，突然间觉得之前的害怕不安及畏惧减少了许多。

对方不过是一个生病的人，她才不会输给一个病人。

「你！」洛斯黝黑的眼眸冒出愤怒的火光，被子外的拳头已经缓缓握紧。

蜜荔冲过去，将他伸手可及、任何一个可以伤害人的东西都放到很远的柜子上，再将柜子关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他伸出手想要阻止，却比她慢了一步，心头的一阵抽痛令他皱了下眉，他不禁捧住胸口，但是他依然像是一头不驯的野兽一样，用凶狠的目光死瞪着她。

突然间，蜜荔感觉到心头有股强烈的快感和报复的甜美滋味。

她抬起下巴，勇气十足的说：「如果你想要拿东西丢人家，至少也要有能力可以走下床来拿这些东西。」

「你真大胆。」

「也许当初你选我的时候，就该打听清楚我的脾气。」话一说完，她便走了出去，丢下他一个人在里面愤怒的狂吼。

一走出门，她就见到一堆人贴在门口，一看到她，大家都连忙站好。

「啊！你流血了。」洛亚看到她受伤的地方血流不止。

「没关系。」蜜荔不以为意。

「可是流好多血，不快点治疗，搞不好会留下疤痕。」说话的人，是之前哭泣的老妇人，「来，我帮你包紮。」

蜜荔就这样被大家拉着离开，临走前，她望了一下房内，里面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