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王安石道:“雱儿说的似乎在理,然而舒州情况不能拖延,狄青即将到达前线部署,一定程度上我淮西算是次前线,若战争出现变数,淮西必须高效运作起来,而我不信任在这个节骨眼上,司马光有能力统筹这些。所以为父还是倾向于:有我没他。”
王雱摇头道:“爹爹,千万不要尝试现在弹劾他,司马光刻板律己,遵纪守法,堪称模范,给他撑腰的人更不好惹,如果您做主,你敢轻易把这类人打倒吗?答案是不能。许多人都不答应,咱们皇帝又较少决断,皇帝连处理贪官都不利索,你指望仁慈贤德的官家处理正直的司马光?在您和张方平拉了这么多仇恨、无数官员等着你们好看的现在,儿子我现在就能下定论,如果现在和庞籍党开展,张方平和您必败无疑。如果您因张方平而被牵连,哭瞎的到底是谁?”
王安石楞了楞。
王雱接着道:“或许您不怕丢官,但在他们如此恨狄青的现在,您离开了淮西,狄青绝对哭瞎,舒州百姓广南百姓也一起哭瞎。哭瞎了还找不到责任人,因为司马光们是正直的,是无错的,是披肝沥胆的大宋律拥护者。道理就这样,简不简单?”
王安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这小子刮目相看。于是开始沉思。
“老爹不要意义用事,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太在乎名誉。您和司马他们不同,您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您将来要登入青云,宰执天下。所以呢,我还是小孩子就不多说了,您一定会有判断和决定的。小子此来,只是和您说说话,让您明确一下局面。”王雱说道。
王安石摆手道:“去吧,为父已经有决定了。那就暂时不和司马光破脸。”
“与此同时,您必须写一封信给狄青。”王雱又道。
“为父不懂军事,可不想去干涉他。”王安石楞了楞。
“懂军事并没有什么用。”王雱道:“此番狄青必然放下严重的政治错误。”
王安愕然道:“雱儿何处此言?”
王雱道:“狄青性如烈火。官家委任他时候,一竿子人反对、看不起狄青,还说他小人。于是更让狄青憋了戾气再胸口。出阵之际,狄青已经不信任那些文官了,于是急发将令给前线陈署,责令‘不做不错,守备为主,打不赢就退’,有没有这事?”
王安石念着胡须道:“不错,有这事,当时狄青言辞颇为激烈放肆,说他不到前线,禁止任何军系和侬智高决战。”
王雱道:“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受朝廷那些家伙影响,南方这些文官根本看不起狄青,担心狄青抢功劳。他们也想先于狄青前抢功劳,于是怀着抵触的心情,其他武将不敢动,但陈署乃是掌印的知州,如何会给狄青面子呢,于是这才有了陈署违反将令,私自出兵后大败,断送了八千儿郎。所以儿子我断定,本就性如烈火的狄青,在受了那么多气,戾气尤其重的现在,他一到前线就会杀人。陈署必死无疑。如果陈署都能被杀,狄青就废了。”
王安石当然不是白痴,真的担心了起来。
在老王的心思中,陈署不听将领刚愎自用,违反军令私自出兵战败,断送八千儿郎,当然该死。然而在大宋没人会杀陈署,若现在把陈署杀了,那把当初好水川战败的韩琦置于何地?
若真如此,狄青的祸就闯大了,韩琦就是第一个跳起来收拾狄青的。
考虑了许久,王安石迟疑道:“雱儿,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表明狄青敢杀陈署。若他没这个用意,我又不是他上司,却写信警告他这事,就代表我王安石不信任他,会影响他的心态,让他对文人更加仇恨。”
王雱摇头道:“儿子我断定狄青必杀陈署。因为出兵是陈署的命令,其他武将只是听令。不杀陈署,狄青就杀不了其他武将。而不杀那些责任人,狄青于南军之中就没有威望。作为军事天才狄青是个纯粹的人,在京中他当然会低调谦虚,但是一上战场他的思维就会转变,会不顾一切的变为一架机器,下意识会告诉他自己,唯一的使命是赢得战争。于是急需收拢军心严明纪律的他,需要杀人立威,那么陈署看不起狄青、必然心高气熬不认错,陈署会觉得‘老子即便错了换个地方照样做官,你狄青哪颗葱蒜敢来指责我’。于是这样的心态下,必然当着大军的面,让皇帝任命的主帅下不来台!”
到此王安石终于色变了,雱儿的逻辑清晰,几乎把朝廷相公、文人的骄傲心态都推理出来了。即将决战昆仑关的王师,如果出现了主帅被人顶了下不来台,又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么这只军队不可能上场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