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嫌不足。”
衷无奈地说道:“从县城附近牛马厩苑里收集的粪土,外加沤腐杂草,好歹能供应公田之用,到了明年,恐怕数量还不及今年……而各家农户厕溷里的粪肥,恐怕也只够浇灌菜地,无益於粮食增产。”
黑夫点了点头,这就是堆肥沤肥之法的局限性了,正是因为这种局限性,今年南郡的增产,会远比叶郡守预期的低,有百万石就不错了,甚至可能会低到五六十万石。
“这老狐狸,难怪他只给了衷一个簪嫋,而不是先前说的那样,可以直接升到不更爵……”
黑夫思索后问道:“伯兄你说,今年安陆县用的堆肥、沤肥主要是牛马厩苑里的粪土?”
“然也。”
衷颔首:“也只有这些地方归官府管辖,方便收集粪肥。”
黑夫只觉得他们似乎弄错了什么:“且慢,伯兄我问你,在安陆,哪里人最多最集中?”
衷不假思索:“自然是县城。”
黑夫道:“县城千余户,近万人每天吃喝拉撒,都能产生两三万斤粪肥,可施田地百亩,我听说,县城附近的公田不过百顷,为何却说不够呢?”
衷眨了眨眼睛:“仲弟有所不知,官吏、豪长、富户家中自有厕溷,用於浇灌自家田地,无从收集。而大多数闾左穷人,家中无厕,则直接在野外、树下、沟壑里方便,更无法收集……”
“也就是说,县城里大多数人还在随地大小便啊!”
黑夫顿时明白了,出现粪肥不足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这年头人口太少,各家各户无法产生足够粪田的农家肥;其二,就是官府没有妥善管理好农家肥的收集和使用,将城市大量人口产生的粪肥白白浪费掉了……
“伯兄的困扰,想要解决,却也不难。”
黑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衷求问办法时,却卖了个关子故意不答,而是指向了自家宅院内的厕溷……
“再过五日,便有千余戍兵来县城集结,乘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有一个在军中学到的好办法,可以在安陆推行!不仅能补上明年粪肥不足的空缺,还能让安陆变成整个南郡,乃至於整个秦国,全天下最干净体面的城邑!”
……
七月初十这天,伴随着季秋的热浪渐渐退去,来自安陆县城,及三个乡的千余应征兵卒,来到县城南郊集合。
在黑夫的安排下,这里已由两百县卒提前搭建好了营垒,今后月余时间,千余良家子就要在此训练,不得擅自离去, 吃喝拉撒都要在营内解决……
来自朝阳里的公士去疾已经没了过去的病容,他和同里、同亭的众人组成了“湖阳亭屯”,他们的亭长叫“桦”,是当年跟随黑夫去魏、楚又活着回来的九人之一。
作为县尉旧部,这半年间又去了县尉起家的湖阳亭任职,桦感觉自己这个屯比其他屯高出了一等!是嫡系!
而公士去疾也因为与黑夫有故,被桦任命为什长,一行人颇为自豪地走入营地,还不等他们找到自个的营盘,就发现,先来到的数百人,都聚在营地边缘的一栋建筑处,喧哗议论不止。
桦和去疾挤到人较少侧面,却发现这里屹立着一个新盖的土屋,占地很大,足足有半亩!黑色的瓦将其顶部覆盖,土坯墙上有许多十字的通孔,酷似城墙箭孔,左右各有一门,不断有兵卒进去、出来,进去的人满脸新奇,出来的人一边系腰带,一边赞不绝口,说自己也享受到官吏富豪家里的待遇了……
“这屋舍是做何用的?”去疾好奇地问道。
“去正面自己瞧,那有县尉亲笔所题的字。”
那个叫垣柏的商贾之子没好气地如是说,随后又转过头向旁人大赞县尉真是奇思妙想。
“我做更卒时,输给了县尉几千钱,也不算冤枉啊!”
面对垣柏的话,众人却只是说他吹牛,无人相信,县尉是何许人也,岂会与你赌斗?
於是屯长桦和什长去疾,只能绕到人更多的正面,踮起脚尖,发现那刷白的土墙上,有安陆县尉亲笔所书的两个斗大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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