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干不同,有城郭,也开始定居一地,不再迁徙。”
吴芮自有一套说辞:“越人之俗,若族中勇士、君长死,则以棺椁葬於江河沿岸的洞穴悬崖处,每年沿水祭祀。余干的越人多是从番水、大溪水(乐安江)迁徙而来的,故其祖地便是那一带,往年多有治下部族请求我父与番阳君开战,夺回祖地。”
他朝黑夫一拜:“还望将军能将番水以南土地,交给余干,让余干越人可以去烧荒种地,狩猎捕鱼,并祭祀先祖悬棺。”
黑夫没有贸然应下,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徐舒。
帐内的众人里,赵佗管楼船之士,熟悉江湖水道,东门豹、共敖是悍将,能给黑夫献计献策的只有利咸、徐舒二人。其中利咸喜欢出急计,徐舒偏向於画策,并且是本地人,熟悉豫章山川地理。
徐舒起身,在黑夫耳边轻声道:“大溪水以南多山林野地,难以开辟土地,可予之。番水至大溪水之间,已有不少田畴,数百户楚人在那耕种,还有一个金矿,一年四季都出产黄金,称之为黄金采,乃是番阳君最重要的财富,务必控制在司马手中,切不可予之……”
听到黄金二字,黑夫心中大动,他远征在外,有功劳也难以得到咸阳和南郡及时赏赐,不论是粮食还是钱帛,暂时都得靠自己,若能在战时控制那座金矿,於他大有益处。
在江西这种地广人稀的边疆,对土地的争夺,主要集中在金银铜锡等重要资源上,於是在同吴芮的讨价还价中,黑夫便死守这条底线,吴芮见黑夫不允,也未坚持。
最后吴芮又在战后秦国在本地设立郡县,他们父子的待遇,以及余干要缴纳的赋税上询问了一番。
秦国对难以交上粮食、铜钱的少数民族地区,是有赋税优待的,
比如在黑夫去过的夷道,秦律规定,巴人部族君长每年缴纳二千一十六钱的租,每三年缴一千八百钱的口赋。其民户,每户缴纳质地粗糙的栋布八丈二尺,以及鸡羽三十簇。
到了干越人这里,收取的应该就是铜锡竹木皮革之类的特产了,不会比楚人收的多多少。
当前,一切的前提是咸阳的政策不变。
一一谘询清楚后,吴芮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再无疑惑。”
别看这个年轻人长了一张冲动的脸,但在具体事务上,却细心无比,黑夫不由想到了利咸对他的警告,拥有这样的君长,余干未来的确有机会壮大,成为地方一霸……
就在他思量要不要给余干埋点雷时,吴芮却突然起身,向黑夫提出了一个请求。
“可否按照干越之俗,让我与将军饮鸡血为盟,并结为兄弟?如此,秦越方能彼此信任!”
这是越人之俗,但黑夫一听说饮鸡血,就想起后世听过的一个革命故事来。
“后世有刘伯承小叶丹彝海结盟,今有黑夫吴芮赣水结盟?”
他有些犹豫:“我本来还想十来年后蹭一蹭刘邦项羽那对塑料兄弟,来个桃园三结义,不过眼下若不答应,越人或许会认为这是羞辱……”
於是黑夫权衡利弊,拍案而起,欣然应诺,但同时却道:“不过,我还想邀约一人,一同结为兄弟。”
“哦?”吴芮有些意外,但也道:“若是勇士,自无不可。”
帐内众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黑夫要搞哪一出,同时心里都一阵悸动,竟不约而同地觉得,黑夫要加的人,可能是自己。
然后,黑夫却指向了一个他们都未想过的人。
黑夫看向赵佗,未来的南越王,笑意盎然:“赵五百主,你我虽相识不过两月,却言语相投,我佩服你的见识,想要与你深交,但贸然亲切,总觉得自己唐突。可愿乘着这机会,与我一同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