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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帐起火燃烧,缕缕黑烟腾涌翻滚,直上深秋时节蔚蓝的天空。在倾颓的土墙下,匈奴骑士往来奔驰,他们手里的弓箭射向那些试图反抗的昫xu衍男子,手中长鞭则驱策哭泣的妇孺,离开她们冒烟的家园,和成千上万头羊一起,加入奴隶的队伍。
骨都侯呼衍栏骑乘高大的骏马,头戴野猪牙制成的头盔,满意地注视着这一切,花马池,这片充斥着盐与草的大地,为匈奴人的马蹄撕裂。
“这便是背弃天所立匈奴大单於的代价!”
呼衍栏是匈奴中,少数拥有自己姓的人,在匈奴,但凡世代为官的贵族,均以部落号为世姓。其中较大的有呼衍氏,兰氏,须卜氏,此三姓皆贵种也。
他们家世代作为单於身边的左骨都侯,先前奉头曼单於之命,来河南地召回冒顿王子和四部君长。孰料,冒顿却提前得知消息,自行遁逃,河南地四部也人心惶惶,尤其是昫衍、林胡,或是心中有鬼,生怕北行不返,竟然被头曼单於这道命令吓得当即反叛!
呼衍栏可想而知,头曼单於听闻此事后,会多么震怒,或许还会迁怒於他,於是呼衍栏只能争取年内平定河南地之乱,他让贺兰大当户收拢诸部,自己则带着千余骑先至昫衍,对反叛者处以惩罚!
按照匈奴的规矩,反叛的部落,其君长及家人会被装进羊皮袋子里,被万千马匹践踏而死!
而其部落也会从草原上消失,身高高过车轮的男孩,都会被杀!剩下的妇女,则分给平乱有功的部落作为赏赐。
呼衍栏只是先锋,他身后,还有贺兰的四千匈奴骑从已在路上,数日便至!
花了几天时间,带着千余匈奴骑兵扫荡了沿途的昫衍部落后,呼衍栏又率众直扑花马池城。小邑紧闭,城内挤满了逃窜的昫衍人,老迈的昫衍君也在城头,战战兢兢地注视着匈奴人带来的惩罚。
匈奴骑兵围成一团,鞭梢尖鸣,抽打在一个被剥夺了武器,手无寸铁的昫衍男子身上,抽打他的脊背、脸颊,让他抱头鼠窜,直到血肉模糊,才挥鞭勾住他的脚踝,使之扑倒在地,再一箭射穿他的脊背。
呼衍栏亲自割下了此人的头颅,让骑兵飞驰靠近城邑,躲开了城头零零散散射下的箭,将其掷到城下!
此人是邻近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匈奴人希望用它的死传递恐慌。
在匈奴人眼中,自己是无人能挡的群狼,是草原上高傲翱翔的鹰,而昫衍戎,只是自己的盐奴,是咩咩直叫的羊,是惶恐乱飞的鸡!
匈奴人哈哈大笑,城内的昫衍戎人义愤填膺,他们纷纷向昫衍君请战道:“君长,我们也有马,有上千勇士,冲出城去,给匈奴人以教训!”
“不可,只需紧闭城邑,任何人不得出邑!”
昫衍君已经没了往日的富态,他的头发更白了,身体因为寒冷或是害怕,显得有些佝偻,忘了抆油的八字胡无力地下垂。
昫衍一直以来,就是塞北戎人小部落,据说是犬戎的后裔,两百年前,他们臣服於强大的义渠国,义渠衰亡后,秦国专注於东向兼并六国,对远在塞外荒芜之地的昫衍不感兴趣,昫衍得以过上了一段自由的生活,靠开发花马池,聚集了财富。
但大概是二十年前,匈奴渐渐强盛,统一了草原中部,越过大河沙漠来到花马池边,戎人虽然尚武,却不敌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昫衍只能选择臣服,每年缴纳巨额的盐和羊,来换取匈奴不劫掠自己。
二十年来,对匈奴的恐惧植根在昫衍君心中,他去单於王庭做过人质,知道匈奴控弦之士十万的强大。
所以,除非是有更强大的靠山值得投奔,否则,昫衍君万万不敢背弃匈奴。
“秦之大,十倍於匈奴,秦之众,百倍於匈奴,秦之富饶,千倍於匈奴!昫衍若不从秦,则将与匈奴一并灭亡,若从秦,君可免赴单於庭,世代为秦之戎翟君公!”
常来购盐的乌氏延如此诱惑,才说服了昫衍君。
但此时此刻,部落灭亡,族类绝迹的危机就在眼前,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做的决定来,嘱咐城头众人万万不可贸然出城后,昫衍君的头偏向右侧,没来得及离开,滞留於此的乌氏延正垫起脚观察匈奴人动向。
昫衍君挤出一丝笑:“乌君……大秦天兵,何时能至?”
“北地郡尉已率部离开义渠城,我又令使者去萧关告急,想来是快了……”
话虽如此,但乌氏延心里也没底。
黑夫虽然是以军功混到今天这地位的,但他过去打仗的地方都在南方水泽之地,南北情况迥异,所以乌氏延也不清楚,这位黑夫郡尉,指挥北地健儿出塞作战时,究竟能不能像李信、羌瘣那些关西本土人士一样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