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齐地广大黔首而言,虽然秦朝的税比田齐重好几倍,但眼下还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没有理由冒夷族的危险跟着造反。只会保持旁观中立,看看情况,顶多帮忙吆喝几声。
当然,也别指望官府能依靠黔首平乱,没可能的,在齐人,至少是临淄齐人眼里,秦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是异族和侵略者。
最后,陈平还举了历史上周朝一统后,三监之乱的例子,认为齐乱连武乙十分之一规模都达不到,就会无果而终。
至於什么时候扑灭,就取决於朝廷何时调邻郡之兵去镇压了……
黑夫听懂了陈平的言下之意。
“调邻郡之兵?所以你认为,单凭临淄郡,无法解决此事?”
陈平一笑:“郡君别忘了,临淄郡驻军原本是万人,去年却因为胶东发现金矿,需要派人保护,调了两千过来,今年陛下决定对海寇动手,又调了一千人来胶东守卫盐场,於是临淄守军,仅剩七千……”
“七千人,勉强能把临淄城墙站满,至於当地征召的徒卒,都是齐人,不值得信任,反而还要分出人手提防。要知道,临淄城七万户,四十万人,却只有四十个秦长吏!”
所以,临淄郡守、郡尉能守住临淄就很不错了,要他们自己平叛,要求实在高了些。
其实,陈平只嫌事不够大,若临淄自己就搞定叛乱了,胶东又岂能分到一杯羹?
“相信过不了多久,皇帝就会令胶东发兵了。”
黑夫颔首,同时问陈平:“陛下目前到泗水郡了?”
陈平回道:“应在泗水郡彭城。”
“那还是挺远的。”
黑夫算了算,消息至少还要五天才能到彭城,再过五天,朝廷的命令才能返回胶东,兵发临淄,至少是半个月后了,期间可能发生的事,太多太多。
若临淄失陷,齐地的乱相,将持续很长时间,甚至会影响到胶东,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於是黑夫便琢磨着,要不要与临淄那边沟通一下,胶东先派一部分兵过去协助平叛。
按照秦的制度,各郡守尉若无朝廷命令,不得擅自发兵出境,若要出兵,必有皇帝令使持虎符来调动。
胶东郡有一错金虎符,握在郡尉手里,上写着“凡兴兵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要两半勘合验真,才能生效,否则就是违法。
不过,秦律也不是那么死板,虎符后还有一行字:“燔燧事,虽无会符,行殹……”意思就是,遇上烽燧燃起,地方叛乱,虽然没有皇帝命令, 地方军队也可以出动。
当然,前提是,临淄主动求援,那么责任就在临淄而不在胶东,事后向朝廷禀明即可。
“让使者持我手书,去临淄商洽此事,再让兵曹将那三千从临淄借来的兵卒集结,等临淄发爰书来求援后,就以他们为先锋……此外,再告知任郡尉,派舟师去端了群盗在岛屿上的老巢!”
既然海寇们上了岸,就再也别想下海了!
黑夫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后,陈平却仍欲言又止,半响后才道:
“平担心……”
陈平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郡守将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临淄郡的长吏,却不一定能看明白!”
……
陈平的猜测很准,这世上不全是聪明人。数日后,新的消息传来,黑夫派人去临淄询问,需不需要胶东出兵协助平叛时,却遇了冷脸。
黑夫派去的官吏禀报:“临淄郡守不但拒绝了郡君的好意,甚至出言不逊,以为是胶东放跑了数千海寇,又未及时通告临淄,才致使数县沦陷……”
陈平闻言哑然失笑:“临淄郡守这是病急乱投医,为了摆脱渎职丧地之罪,乱咬一气啊。”
不仅将胶东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临淄郡守还禀报秦始皇说,只要胶东将先前借的三千卒还给临淄,由临淄郡尉指挥,便能迅速平定这股跳梁小盗,根本不需要邻郡插手……
他还大言不惭,说“临淄只有群盗,哪有什么叛乱!”
官吏转述完毕后,陈平看向黑夫,却见一向装成文明人的黑夫,竟忍不住爆粗口,还骂了一句陈平根本听不懂的话……
“妈的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