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卫满(2 / 2)

秦吏 七月新番 3261 字 13天前

……

“与舟师不同,大秦公子扶苏,颇有君子之风!”

离开秦军满番汗大营后,箕准让人拿木册来,开始写送去王险城的信,箕氏朝鲜用的依然是古卜的甲骨文,几句简短的话,半个时辰才能写出来。

但与以往不同,箕准用的不是简陋的木棍,而是扶苏赠送他的“蒙恬笔”,墨也是中原的好墨,兔毫挥洒起来,让箕准的字有些变形。

但这恰好能表达他的兴奋,前些天,箕准在列口遇到了咄咄逼人的秦军舟师,他屈尊前往洽谈,可对方将领却连他的面都不见,派一个年轻小吏应付,态度傲慢,大有朝鲜方面不抓紧点找扶苏谈判,他们就要兵围王险城一般。

箕准无奈,南辕之后,只能往北再跑一趟,前往朝鲜昔日的领土满番汗。

满番汗秦军营地之大,兵卒之多,让箕准印象深刻:排列整齐的马匹和战车绵延半里。为制造承载旌旗的长杆,一整座临河的树林砍伐而光。午后的艳阳下,无数的矛尖闪着暗金色的光。

和列口的楼船一样,这带给箕准巨大震撼,朝鲜就算举国之力,也只能凑不出这么强大,且装备精良的军队啊,看清双方实力差距后,抵抗的心思,从来就不曾出现在他心里。

带着十万个小心,箕准见到了扶苏,但与他预想的不同,这位大秦皇帝的长子,却格外的温文尔雅。不仅对箕准态度和蔼,赠他礼物,还通过译者,表达了嬴秦与子姓朝鲜的久远渊源,甚至当场吟诵一首《殷武》。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此乃商颂,箕氏朝鲜祭祀武丁,依然会唱,只是词句有所变化。

扶苏让译者告诉箕准,这亦是秦朝打这场仗的目的,只为伐灭沧海君。

至於朝鲜?大秦不打算对他们动武,只需要朝鲜放开边境,让秦军南下,顺便借列口港屯储粮食。

有了舟师唱的黑脸在先,箕准只能满口答应,若答应冲了,秦军就不是借,而是要强夺了……

除此之外,扶苏也表明了秦始皇的态度,朝鲜还必须正式向秦称臣纳贡,战后,箕准随扶苏去咸阳朝见皇帝陛下。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一封信写罢,箕准回想起了《殷武》的后一句。

千年之前,来朝贡觐见汤武的,是周边的小方国,嬴姓亦在其中,他们匍匐在汤武、武丁等赫赫子姓帝王脚下,瑟瑟发抖,甘愿为奴婢。

现如今,辉煌的大邑商已亡八百年,在戎周淫威下,唯一保留了子姓独立和尊严的朝鲜,跑了很远,到头来,却只能向昔日奴仆低头……

唉声叹气间,箕准又失眠了,他走出房间, 站在增地小邑城头,眺望秦营。

营火遍野,如同坠落的繁星,覆盖四野,组合成无穷无尽的星辰大海。

以箕准差劲的数学,即便数到旭日东升也数不完,秦营里有多少营火。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面,恐惧而又羡慕,却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如此强军,沧海君要倒霉了。”

箕准嘿嘿笑了几下,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夜渐渐深了,军营里的士卒都已入睡,安静得只能听到火烧木柴的劈啪作响,负责守夜看火的人缩在火边,头一点一点,也开始打瞌睡。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某座营地帐篷中,在磨牙和呼噜声中,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惊呼!

“啊!”

……

“啊!”

满番汗秦军大营,公子扶苏梦到自己兵败后,羞愧自刎,惊醒之后,才发现是场噩梦,剑抱在怀中,身上已全是汗。

但随即,他发现这根本不是梦,声响来自营外!

扶苏听清楚了,是人的呼喊,马的嘶鸣,甚至是金铁交击声!各种声音汹涌而来,有如海啸!

自从杨端和不幸去世后,扶苏重担在肩,真的是枕戈待旦,他一个激灵起身,拿起剑就往外走,正好几名亲兵卫士推开门进来,匆匆下拜。

“出了何事?”扶苏急促地问道。

“公子,大事不好了……”

一位近一个月来,被扶苏视为左膀右臂的年长都尉抬起头,他曾参加过伐燕之战,战功和身上的疤痕一样多,从未畏惧过任何敌人,任何时候都谈笑风生,但此刻,他的面容,却严肃如铁:

“是营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