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建议道:“萧君,昌南侯不是说,要在南郡再征……征一次兵,耽搁些许十日,与萧君三月会於豫章。既然时间充裕,不如在沿途郡县,看看有无壮士,一并带去。”
“只好如此了。”
萧何颔首,随即将南昌亭长唤来,问后得知此地叫“南昌亭”,不由与周昌、萧禄相视而笑,竟与他们的目的地同名,也是巧了。
又得知淮阴县城,就在河边两里开外,乘车过去仅需两刻。
说做便做,想着沿途抓几个“壮士”应付黑夫的萧何,决定让周昌看着船,自己带人去城里走走看看。
出发前还嘱咐众人,将官吏服饰脱了,穿上常服,不要引起地方骚动,一路来民生艰难,萧何很排斥地方官大张旗鼓的奢侈接待。
虽然心里不太乐意南下,但在其位谋其政,坐在车上,酷似一位文士的萧何,也不住远眺阔野,观察此地形势,对儿子道:
“淮阴阻淮凭海,乃兵家要地也,春秋时,夫差欲通中国,道出江淮,即从事於此。”
当年吴王夫差为了争霸中原,不惜动用举国之力,在江淮间开凿了一条运河“邗沟”,吴船遂能繇此而北,淮阴就成了水陆冲要,淮水冲刷而成的平原一片沃野,有开殖之资,四通八达的水网,又有漕运之利。
“昌南侯欲先平闽越,此地必为中原粮秣南下之枢纽,可在南昌亭筑一大仓,屯粮十万石!”
思索间,一行人已进入淮阴县城。
他们虽是便服,但手持千石大吏的符节,守门的兵卒连忙让道。
萧禄一马当先,年轻人心性好玩,忍不住左顾右盼。
时人以淮北泗水、陈、汝南、南郡为西楚;彭城以东的东海、江东为东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三楚习俗略有不同,第一次出远门的萧禄看到与淮北有异的衣着,物产,觉得颇为新奇,哪里热闹往哪凑。
萧何则时走时停,让下人去询问当地物价,尤其是五谷的价格。
问了一圈下来,发现几乎所有粮食,都比泗水郡贵了数倍,每石高达两百钱!按理说淮南亦是粮仓,再加上堆肥沤肥之法也传到了这,当不至於此。
再一问,当地人都说是因为官府征粮,粮食都经由运河,送到南方去了,江东那边,有十万张嘴等着吃饭呢,本地粮食少了,价格自然就贵了……
萧何不由暗暗叹息:
“兵法有云, 邦国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於军队远征,不得不千里挽粟,耽搁数月,人吃马嚼,粮食送到时,早已十不存一,还需大量劳役来回奔波,这必使百姓贫穷,粮价飞涨,力屈财竭。”
国家财政枯竭,为了继续战争,就会急於丘役,如此恶性循环,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最后甚至会导致崩溃。
许多年前,强大的吴国,就是这样走向衰败的,被范雎文种搞了一出借粮计,更是雪上加霜……
其实,孙武早就给出了解决之道:因粮於敌。
但那只适用於中原征战,南征百越,当越人烧毁稻田逃入森林后,秦卒便无粮可因,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北方粟稻。
只靠江淮诸郡千里运粮,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要结束战争,就必须先解决这个难题。
萧何正蹲在粮摊前沉思之时,却听到远处响起了一声大呼:
“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