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黑夫半个月前抵达苍梧时,还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在灭楚战争时,被迫给他当向导的东海郡东阳县人陈婴。陈婴本来就长得老成,如今竟连白发都生出来了,整个人有些阴郁,据说从雨林中败退回来就这副模样,都两年了,依然对林子有阴影,躲在堡垒里,打死都不愿外出巡逻。
而赵佗的另一条进攻路线,是亲自带着数千人走谷水,进入潭水,通过迎娶当地都老的女儿,成功让潭水沿线的瓯人臣服,并在”潭中“(柳州)建立据点,潭水往上,可抵达洞庭郡镡城塞,多了一条联络往来的路,潭水往下,则是郁林。
可以说,虽然是黑夫的堡垒战术击败了瓯人,但赵佗也凭着一己之力,拿下了半个西瓯。
但即便如此,赵佗依然觉得自己的功劳不够,不够在战后担任一郡之长……
他最期望的,是能够在西瓯设郡时,作为郡守!像黑夫在胶东时那样,执掌军政大权!
但眼下的功劳和爵位,顶多做一郡尉,还可能被调离瓯地……
手中无兵,心中难免不安,赵佗立刻向黑夫请战道:
“弟做的还不够多,今兄长欲伐骆越,赵佗愿为兄长前驱!”
从郁林往西,便是郁水上游,可抵达后世广西的省会,南宁。
到了那边,差不多就是西瓯和骆越的分界了,郁林附近的瓯人多逃,迁徙去往西边,像第一次战争一样,将骆越视为最后的庇护所。
战争不可避免,进攻骆越,是混军功最后的机会,也是赵佗为自己谋利的最好机会!
与上一次战争不同,有黑夫的稳扎稳打,赵佗对击灭骆越,取得战争全胜,满怀信心。
但黑夫却不打算让赵佗去骆越,这家伙若再升,就不好控制了……
“骆越,那可是屠将军殒命之地,岂能让贤弟再次犯险?”
他语重心长地对赵佗道:“你得镇守桂林,此外,为兄还有一事要你去做……”
“敢问兄长,是何事?”
黑夫却不答,突然话一转,指着案上一牒酱:“这酱味道如何?”
赵佗一愣,连忙用食指蘸了一点尝尝,微甜,很鲜:“倒是不错……”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酱?”
“弟不知。”
黑夫揭露了谜底:“是枸酱,产自蜀地的枸酱!”
他起身道:“枸树如桑,其椹长二三寸,味酢。取其实以为酱,美。蜀人以为珍味,此物在南郡也卖得不错,但到了长沙,就很少了。”
“但这一罐枸酱,却是我在南越番禺发现的!”
赵佗皱眉:“蜀中远在西南,和南越千山万水,怎么运过来的?”
黑夫道:“我也觉得此事成疑,於是派人沿着郁水一路追问,羊部说是水牛部所贩,水牛部说是从西瓯所得,西瓯又言来自温水上游,江有夜郎人贩出……”
“夜郎?”
赵佗有些惊讶,他却是没注意过这件事。
黑夫道:“然也,正是百越十二部之一的竹部,道江迁徙入西北群山,如今已建立了夜郎国,在西南夷里,唯独滇、夜郎最大,蜀郡通夜郎,而夜郎又通南越,靠的就是柯江。”
“贤弟,我要你做的事情,正是在驻守桂林,镇抚当地夷越的同时,派一队人,沿着江往上游行,去探索通往夜郎的道路。”
探路这种事,比参与最后一战,能混到的功劳少多了,赵佗暗暗叫苦,问道:“兄长欲攻夜郎?”
黑夫摇头:“当然不是,如今骆越未灭,岂敢再树敌?”
“只是吾等僻处异域,多一条路与中原联络,没什么不好的。顺便,再派人持瓯君之首,招降温水之上的越人,就说首恶已诛,只要他们向秦朝臣服,领地、属民,乃至於他们的祭祀,神明,可世代保有,秦军秋毫无犯!”
走到赵佗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黑夫笑道:“我要集中力量对付骆越,毕其功於一役,决不能有他处的瓯人来滋扰!贤弟,守护吾之右翼,这件事,为兄就交给你了!”
……
“来自恒山郡的雁,一般到衡山、长沙便止住,轻易不会越岭南来,一旦来了,就不容易回去了。”
次日,站在土楼上,目送赵佗返回桂林,黑夫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与赵佗以兄弟相称,但黑夫却不打算让他立下大功,独立掌军,且以夜郎之事,打发他去搞一段时间的探索吧……
更何况,派谁去打这一仗,黑夫已有计较!
这时候,陆贾却过来,朝黑夫作揖。
“君侯,你要的美文,下吏写好了!”
……
ps:南越王墓里,的确陪葬着两百多只去了头的禾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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