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都尉,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关下被射杀的数十百人,以及慢慢后退的数千人,甘棠有些愤慨。
在黑夫令俘虏前驱时,武关城头的众人本以为是让他们填沟壑的,岂料那些人却手无寸兵,也不着缕甲,一路狂奔,到了城下请求开门。
甘棠觉得事情不对,请求等等,但司马鞅已被唤回咸阳,另派二世亲信郎官前来代为将,武关都尉则是咸阳市肆屠者之子,因做过赵高门客而得重用,让他守备要地武关。
这屠者子却不听甘棠之言,只令守卒一通乱射。
面对甘棠的质问,武关都尉却不以为然:“那些人中,谁知道是否有叛军,若开门之时趁机掩杀进来,如何是好?”
甘棠倒是有急智,建议放一二吊篮下去,拉上几人,问清楚情况再说。
武关都尉依旧摇头:“我受陛下之命守备於此,得知通武侯逝世后,陛下已下制诏,大军撤进来后,便要紧闭关隘,不可放一人入关。”
“甘长史,你要知道,武关一旦失守,咸阳最后的防备,就只剩下嶢关(陕西蓝田县城南)了,但嶢关不比武关,径且易,甚至能从蓝田谷绕过去,故武关务必万无一失!”
甘棠跺脚道:“但这几箭出去,便是将那些不得已投降的秦人,往黑夫那边推,逼着他们为叛军效命,更寒了我军之心啊,士气大降,人心一旦散了,一旦交战,纵有险固,又有何用?”
武关都尉不以为然:“从汝等令其断后起,不就已放弃这数万人了么?”
甘棠道:“若非南阳守降贼,按通武侯遗策,吾等自可全师而归……”
谁能想到昔日与黑夫有过节的南阳守,却忽然跳反呢。
武关都尉道:“他们既已投降叛军,那便是国贼、军贼,秦律从未有宽恕这两者的先例!至於寒心……”
武关都尉耍了个小聪明,对旁边的传令官道:“让守卒大声呼喊,已击退叛军第一轮进攻!”
而就在这时,城头再度鼓点大作:
“都尉,寇复至!”
……
这一次来的,却是在析县被俘虏的众人,骑兵五百主李必亦在其中。
原来,方才骆甲等人狂奔至武关,却被一通乱箭射退,他们不得已,只好战战兢兢地退回北伐军那边,岂料北伐军却放平戈矛,黑夫更让人大声质问:
“既已放汝等离去,为何复归?”
骆甲等人面面相觑,只好道:“守将不开关城,以矢射吾等,不得入……”
黑夫却好似装傻,让人大声道:“恐是守将不认得汝等,也罢,汝等让开道路,叫析县的五千人再去试试吧!”
於是,析县降的五千人,就磨磨蹭蹭往前走,他们倒是学聪明了,走到两百步外就不再往前,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愿去挨箭。
倒是有不死心的人,开始齐声呼喊起来。
“吾等亦是通武侯麾下兵卒。”
“在析县不幸被截,今得放归……”
“吾等绝非投降,绝非……”
但回答他们的,竟是能射近两百步的飞石,也就是投石车!
乖乖,对面优待俘虏的事,哪能让你们大声乱喊的?这不是扰乱军心是什么?该死!
眼看人头大的石头飞来,倒霉的被砸死一两个,众人再不敢留,一边骂着武关都尉,一边狼狈往回头。
走到北伐军阵前百余步,黑夫又让人问话了。
“汝等为何亦归?”
这一次,析县投降的众人纷纷下拜,声音沮丧:“吾等已表明身份,但武关守卒竟以飞石击之,若退冲一步,恐已成肉泥……”
“关内的皇帝……不,胡亥,恐是不欲让吾等入关归家了!”
俘虏们义愤填膺,北伐军阵中沉默半响,才分开了一条道,武忠侯黑夫乘车而出,他穿着一身漂亮的甲,头发梳得整齐,又戴上鶡冠,身后旌旗招展。
他用悲悯而无奈的眼神看着众人。
“既不愿加入北伐军,又不得归,汝等今后,作何打算?”
俘虏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被武关和北伐军相夹的这短短数里,进退维谷!
黑夫扫视众人,缓缓道:“余倒是知道,另一种入关归家的法子。”
是什么?骆甲、李必望着武忠侯,嘴边微动,他们已经猜到了。
“还用说么!?”
这时候,在俘虏当中,不知何处,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加入北伐军,弃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