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一眼脸色仍然极差的凉玉,非常贴心地省略了后半句话。
白鸟芳龄从窗口飞来,似乎终於接受现实,承认了她这个便宜主人,既没有乱飞,也没有摆谱,乖乖地落在案台上,垂头丧气地划拉了两个字。
芳龄传话,似乎越来越言简意赅,也越来越一击毙命。
这两个字是“温玉”。
司矩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凉玉面色如常,甚至没有往那纸上看上一眼,而是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里装满黄澄澄谷子的小碟子,招呼道:“来,芳龄,给你好吃的。”
逗了一会儿鸟,疏风便进来了,“殿下,青瓦洞的玲珑来了,还带了一位……”他似乎觉得有点疑惑,又有些好奇,“手上拴着铁链子的姑娘。”
凉玉一怔,回头道:“阿矩,你把择择抱到外面玩一会儿吧。”
很多天不见锦绣,她眉宇间竟然微有憔悴之色,不过精气神尚可,冲着凉玉笑道:“殿下。”
凉玉自动忽略了她背后跟着的神情萎靡的流觞,拉着她的手坐下,发自内心地笑道:“锦绣你怎么来啦?玲珑和凤君都好吗?”
事到如今,她还是得顿一下才能平稳地提着凤君的名字话句家常。
锦绣微微一福,从怀里掏出一个鲜艳夺目的册子来:“锦绣今天来便是为殿下送请柬来的。”凉玉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却愣住了:“三日后?”
锦绣笑得充满歉意:“通知得仓促了些,还望殿下见谅。”
“可是……按照先前凤君和我说的日子,应还有二三十日才对,怎么突然提前了?”她疑惑地问道,见锦绣笑得小心翼翼,又害怕自己的表情让人误解她不喜欢这门亲事,便又解释道,“只要他们开心,怎样都好,只是日子突然提前,我还没有准备好……给他们的贺礼。”
锦绣接道:“凤君特意叮咛过了,让殿下不必准备贺礼。”
凉玉勾了勾嘴角:“这怎么行,我与凤君几百年的交情……”她的眸子迷茫地闪了闪,想到凤桐心有所属后与她保持距离的用心,咽下了后面的话,“那我仓促准备一些,你今日便带回去,希望玲珑和凤君不要嫌弃。”
她说着便站起来,四下翻找起来,目光划过纸上刺眼的两字,又是一阵迷茫:“这样仓促的话,兴许三日后,我不一定能去青瓦洞了。”
如果她有命回来,便去看最后一眼;如果没有,这便是永诀。
锦绣没有接话,柔顺地跟在凉玉身后,看她忙得团团乱转,不一会儿便堆出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她最后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一截小臂粗的藤条,上面生满了倒刺,初见有些吓人,像是一件武器,可是表面却像上了釉似的充满光泽,一看便是上好的、有韧性的宝物。
“这个是我娘留下的打不断的藤条,专给老头子教训我用的,我小时候没少挨它的打……”她说着说着笑起来,却一时想到玉郎,又想到凤君,心里止不住地难过起来。“留给凤君的孩子吧,要是不听话的话,也可以拿它管束,但是一定要轻一些,这玩意儿打上去,真的好疼!”
她想到从前无数次,她偷懒不肯做功课,被玉郎追着满院子打,一头扎进青瓦洞,捋起袖子给凤君看胳膊上的伤痕,装哭卖惨的模样。
那时候真好,打她的人和哄她的人,都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锦绣福了福,发自内心道:“多谢殿下,殿下还有什么要我帮忙转达的吗?”
凉玉认真地想了想,心头掠过无数句话,最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锦绣颔首,回头一牵那铁链子,“凤君嘱托,将流觞也送过来,任由殿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