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那我换个问法,大少是不想找到妹妹,还是不想云飞镜是你的妹妹」

「……」

华秘书的问题实在太犀利了,这让周海楼简直无法招架。

当着周靖的面,他既不能承认自己不能找到妹妹,也不能说自己不想云飞镜是他的妹妹。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假如云飞镜不是,要是云飞镜不是……

宋娇娇已经整整两天没去上学了。听万姨说,她天天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非常伤心。

陆纵当时一点没对宋娇娇留手,他甚至扯下了宋娇娇一块头皮,让宋娇娇感觉自己丑的没法见人。

她现在本来就很脆弱,很自卑了。如果这时候再知道云飞镜才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不,父亲他们一定会迁怒娇娇,那娇娇岂不是无地自容……

乱糟糟的思绪在周海楼脑海中缠成了一个死结,鬼使神差地,周海楼想起了云飞镜端坐在病床上那张冷冰冰的脸。

坚定、美丽、冰冷,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绝不会在人前哭泣。

华秘书没给周海楼太多思考的机会。他审视了周海楼片刻,用断定的口吻说:「大少在想宋娇娇吗」

「……」周海楼嘴唇翕动了两下,他虚弱地说,「我……娇娇她……」

「看看你的父亲!」华秘书突然暴喝出声,「周总一向身体非常好,他上个星期还和朋友一起去钓鱼、爬山。公司里的小伙子都追不上他。」

「大少好好想想,周总是因爲什么才被气到病倒的」

「我、我不懂事,乱说话……」

「儿子和父亲说话,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华秘书苦口婆心地劝他,「大少真觉得周总是被几句顶撞的话气倒的吗不是啊!大少啊大少,你就不想想爲什么周总不直接告诉你真相,一定要先和你提起宋同学吗」

听到这句话,周靖痛惜地闭上了眼睛。

周海楼慌乱地抬起头,那一刻的神色竟是近乎茫然无措的。

「我……爸爸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云飞镜平时过得怎么样……」

华秘书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大少您怎么就不明白,周总的本意是让你好好想想,当初的『偷表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啊!」

周总他是不想让你继续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生玩弄得团团转,不想让周海楼一提起宋娇娇就好像没长脑子。

但是别说周靖了,就是华秘书也没有想到,周总一番提问几乎可称循循善诱,就差把答案喂到周海楼嘴边上。然而周海楼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振振有词,咬定表肯定就是云飞镜偷的。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脑子。

周总实在高估了他的儿子。

华秘书步步紧逼,他问周海楼:「大少觉得,那块表究竟是怎么丢的会是您亲妹妹偷的吗」

「……」周海楼整个人好像都僵硬成了一整根,他喉结上上下下滑动两三次,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那大少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

时间就这样在极度的煎熬中走了整整三分钟,周海楼终於捂住脸崩溃了。

「是……娇娇,娇娇她……」

那块宋娇娇先说丢了,又说还回来,前后都全凭她空口爲证的表;

陆纵气势汹汹和他打的那一架,以及最后那句「宋娇娇别让我单独碰到」的狠话。

以及严铮青决裂时,眼中流露出的深深痛色,还有一句「美人蛇」的断言。

他是真的不明白吗

他只是不愿意明白。

那是宋娇娇啊,他当成亲妹妹十多年的宋娇娇啊!

打着他的旗号,托着他的朋友,把恶意和暴力如同刀矢一样投向云飞镜的宋娇娇。

周海楼突然打了个寒战,他感觉有一种寒冷已经悄无声息地凝结上他的骨头。

「大少是觉得宋娇娇可怜吗」华秘书加重了语气,「她没什么身份,礼物都是你送的,拥有的东西也都要你给她。她不是特别聪明,不是特别漂亮,但娇娇憨憨,只是无意做错了事……」

华秘书每句话都恰到好处的碰到周海楼的养出,他情不自禁地随着华秘书的每句话点头。

「可你给她的那些东西,你的亲生妹妹云飞镜,还从来就没得到过!」

这句话不是周海楼说的,发话的人是倚在床上的周靖。

周靖仿佛自嘲般地边笑边摇头:「一块表,就因爲一块表……她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我给她预备的财産够她拿着那样的表去打水漂……你让你妹妹承受这样的冤屈,心里却没有一点悔意……」

周靖无力对华秘书挥了挥手。

「老华,你把他带走吧,我不想看见他了。」

华秘书半扶半搀地挽住周海楼,感觉对方现在软得简直站不住。

他把周海楼带到走廊外面,把周海楼放在椅子上,看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蜷成了一个大团。

他一直当成妹妹的女孩,拥有他真妹妹从来没有的东西。

她打着周海楼的名义,对周海楼真正的妹妹犯下永不可能被原谅的错。

一直和平、安宁、友好的世界,今天第一次在周海楼眼前赤.裸裸地被撕碎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成了坏人,他一直没当一回事的另一个女孩却马上就要回到周家来。

带着她还没褪去的一身伤痕。

「怎么办……」周海楼低声哽咽着哭出声来,「华秘书,已经错了这么多,还让人怎么回头……」

他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那么远,如果现在返航,要让他怎么面对曾经的自己

刚刚只是三言两语,然而华秘书却戳穿他所以心理防綫,撕破周海楼所有的虚僞,也打碎了他一直维持的全部假面。

周海楼死死捂着自己的脸,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大少。」华秘书低声劝他,「亡羊补牢,爲时未晚吧。」

而当华秘书掩门回到病房时,看到的便是周靖苍老而疲惫的面孔。

周靖睁开眼睛,神色中是满满的倦怠,可两眼间却闪动着不容忽视的、凉薄无情的冷酷。

「老华,你这些日子看着点他。」周靖这回甚至没用「逆子」作爲周海楼的代称,可这次的事态明显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周海楼……他快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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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镜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过得更有活力。

虽然三个水晶球代表的三条道路悬而未决,她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但这幷不妨碍她先赚出十万点积分啊。

所以这些日子她听课时精神抖擞,晚上进了图书馆空间则斗志昂扬。

她每天课前小测的时候都认认真真,要知道每落笔一个数字都可能代表着一个排名,差一名在积分里差很多的!

云飞镜的这股认真的劲儿,也无意识地影响到了前面的刘贇超,已经后面的吴志宇。

当然,同桌高倩亦受到此辐射影响。

其实重点高中的孩子也是人,是人就想玩,是人就想歇着。

学习本身就是苦的,对大多数人而言,它幷没那么快乐。

快乐来源於是完成某道难题,或是完成了这个任务的成就感。

所以即使是一中一班的孩子,在下课的时候也会喜欢串门聊天、男生抱着篮球出去野,紧紧地抓住那六七分钟的活动时间。

但自从云飞镜转来学校后,至少在班级的某一角,氛围一下就不一样了。

第一节课课间,云飞镜埋头学习,身边人可以轻轻松松去玩。

第二节课间,云飞镜还埋头学习,身边人可以乐乐呵呵去玩。

等到第三节、第四节……第一天、第二天……他们出去玩之前,就实在要忍不住看一眼云飞镜了。

有人看看云飞镜的那个架势,想了想,溜回座位拿出了自己的错题本。

也有人脚都迈出教室一半儿了,再想想云飞镜,心里犯着嘀咕开始背单词。

只有少数人还「哈哈哈哈」地往外跑着玩。

这种人,被王启航笑眯眯地评价爲「没长心」。

他对云飞镜非常满意,不能再满意,而且一天比一天更满意。

这个孩子挖对了。

她提升的不止是班级的单体成绩,有她在这里,至少四分之一的班级同学学习效率都提高了,玩心也没那么重了,态度都收敛得端正了。

不知怎么的,云飞镜身上就是有那样一种气质。当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时,就好像学习这件事甚至重逾她的生命一样。

她让人感到沉静和安定。

王启航心里稍微明白一点。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吃过太多苦了。

於是某天课间,他笑眯眯地把云飞镜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她给自己去印个卷子。

但到了办公室,卷子给出去,王启航也没放人走。他上下打量云飞镜一遍,很亲近地斥责她:「看看你这个细瘦伶仃的小胳膊腿儿!」

云飞镜就无奈地笑笑:「老师,我骨架小。」

「就是吃的少。」王启航很不满地说。

他哗啦一下从自己抽屉里,以一个胖子不该有的灵活,掏出了一个罩着塑料袋的油纸包。

「回宿舍后也别太拼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知道吗」王启航叮嘱她。

云飞镜回宿舍后才把那个油纸包打开,在看清里面的内容时瞬间哭笑不得。

那里面是整整一大包的冷吃兔。

不是特别辣,也不是特别咸,兔肉腌得特别香,有嚼劲,空嘴也能当零食吃。

——真是符合王老师的作风,好实惠啊,都是肉啊!